时与忱霜 第一章

三月的垂柳依依摇曳在江上，一摇一摆间处处交织出春天的气息。这日阳光正好，时有微风轻轻拂过耳畔，叫人那样心情愉悦。

清晨的弄堂里已经热闹起来，街坊四邻买菜回来的，出门遛狗的，碰面都会打个招呼。陈忱推着自行车来到弄堂口的早餐铺子买了两个茶叶蛋和一瓶牛奶，风尘疾驰去学校了。校门口的主任正在迎接着一个个进校的同学们，迎着笑脸，看到陈忱时更是殷勤的上前寒暄。陈忱是学校出了名的学霸，长得帅，成绩又好，是无数女生的理想型，高中时期更是情书多的收不完。

校大门关闭的前一秒，宋霜霜才急匆匆下了豪车。

“宋霜霜！你又迟到！”

主任厉声呵斥着，“迟到就算了，怎么还拖家带口的啊！！”

低头一看，宋霜霜书包里的零食和零散的几本作业已经掉的满地都是

“不是主任你听我解释…”

“行了行了行了，赶紧带着你的心肝滚蛋！”

“好嘞主任！主任再见！~”

宋霜霜屁颠屁颠跑进学校，进到教室里又免不了班主任一顿训，身为学渣的她早就习惯了班主任的耳边风。

操场上的风呼呼吹着，在这个盛夏里吹起少年飞扬的发丝，宋霜霜拉着秦玥飞奔到操场看帅哥，一眼就注意到一个投三分球的男生，少年意气风发驰骋在球场上，占据视觉中心的抢眼大长腿和白皙的肤色使他在人群中也能够脱颖而出。

宋霜霜推了推秦玥，

“这是谁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陈忱，就是那个常年霸榜年级第一的超级大学霸。”

“江中竟还有此等极品。”

江城附中，一所各路大神聚集的学校，一部分是宋霜霜这种靠钞能力的成绩擦边富二代，另一种，则是陈忱那样仅靠成绩挤进富贵圈的清流。

上课铃响，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回了教室，仅剩空无一人的球场。

“下周就是我们学校的校庆了，同学们可以踊跃报名参加节目，为校庆晚会增添一抹光彩。”

学校每年的校庆晚会必不可少的会有唱歌跳舞，不同于往年，今年的校庆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一周里，秦玥都在忙着练习校庆表演的曲子，在小小的琴房里，那扇门被轻轻敲开。与其说是琴房，其实就是旧校区荒废的实验楼改成的，来这里的人一般很少，除了一些老师取材之外，基本没有人。

门被轻轻推开一丝小缝，门外站着一位高高瘦瘦的男生。少年戴着鸭舌帽，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半张脸，但还是能看出来少年生的精致，清晰的下颌线，完美的身材比例，即使穿着校服也不难看出少年身上肆意散发的艺术气息。男生手里拿着一本琴谱，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是杨靳。”

“你好，我叫秦玥。你也是来练琴的吗？”

“嗯，你也是？”

“是的，在为校庆做准备呢。”

“那正好，一起吧。”

琴声悠悠回荡在这个孤寂的琴房里，只有一扇窗户正对东方，正好赶上傍晚日落，残阳的余晖洒进屋子里，照在黑白的琴键上，琴谱翻阅一夜，音乐的距离就更进一步。

在一切归于平静后，两人都放松了指尖，转而庆祝起这次奇迹般的相遇。

“你经常来这里练琴吗？”

“是啊，不过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嗯哼。我是转校生，刚来就赶上校庆了。”

“那你运气还怪好嘞！”

“哈哈哈哈哈，那可不嘛。”

“对了，你之前是哪个学校的呀？”

“我之前在外省读书的，上周刚回江城。”

“怎么会突然转学呢？”

“来找一个老朋友。”

“哦？那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是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真好。”

杨靳是个很健谈的人，落落大方，尤其是偶然也遇到秦玥这样的知音，两人也就因为音乐而有了密切的交集。

秦玥回教室的时候晚自习已经快结束了，宋霜霜正趴在桌子上酣然安睡着，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而另一边的杨靳则来到三班门口，刚站在门前就引来一堆女生的哗然。杨靳没有理会，而是望着教室窗边埋头的少年唤了一声。

“陈忱。”

少年抬头，对上杨靳的目光，愣了好一会才晃过神来，随之冲出教室，但一直以来孤僻的性格还是让他压住了心底的激动。

“你怎么回来了？”

“转学了，想爸爸没？”

“滚。回来怎么也不说，我去接你。”

“得了吧你，大学霸还能抽出时间来接我呢？”

“少来。”

两人去小卖部买了两瓶可乐，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吹着晚风，互相诉说着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你跟你爸的关系怎么样了。”

“就那样呗。”

“这老登还酗酒呢？”

“嗯”

“啧。”

杨靳不耐烦的皱了皱眉，随后闷了一大口可乐没有说话，那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谁也不愿再提起。

“后天周末，去老地方走走？”

“行啊。”

那座十几年无人问津的小山原已经不同于那年时一派盎然的景象，取而代之的是长得一人高的荒草，唯独那年的垂柳依旧摆动着柳枝，那棵树下埋藏着十年前的秘密，而今少年将树下的土堆扒开，重新打开了那年的胶囊。

“十年后我肯定会成为最伟大的科学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吧陈忱？你当时遮遮掩掩的就是写了这啊！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靳捏着陈忱的愿望小卡片笑得前仰后合，歪歪扭扭的字体承载的是小小陈忱的科学梦，而现实又总是不同预料。

“你好意思说我？你他妈写了个要吃遍全天下的美食，你不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闭嘴！我小时候懂什么，年少无知！”

“你是不是还想说童言无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滚吧你！”

重拾童年的记忆，让两位少年都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春天，曾经一起将小小的玻璃罐子埋在树下，宣誓着最美好的誓言，又在少年时将这段封尘已久的记忆打开，那便是青春里最美好不过的事情了。

这天晚上的风轻轻吹着，宋霜霜在饭后牵着爱犬散步，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一处弄堂里，弄堂里是紧挨着的筒子楼，上空电线缠绕着，走进一处拐角，里面的一户门里传来一阵阵叫骂声，极其难听，还伴随着摔各种东西的声音，随后一位高高瘦瘦少年从里面被重重地推了出来，连带着书包和一摞本子。少年凌乱着头发，侧面看去棱角分明，黄黄旧旧的路灯泛着微弱的光，打在少年的侧脸，那束光下是狼狈的少年，上头是无数飞扬的细小的灰尘，在那束微光下清晰可见。宋霜霜愣在原地没有说话，仿佛石化一般，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陈忱如此不堪的模样。陈忱的目光朝她看去，少年的眸子里泛着清冷的光，细长的桃花眼分外勾人。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站着，互相默契的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宋霜霜脚边的小金毛突然凑上前去闻了闻，随后对着陈忱疯狂摇尾巴，绕着他转圈，宋霜霜赶紧扯了扯手上的牵引绳，见拽不动，于是一脸尬笑的对陈忱说

“抱歉”

“嗯…没事”

说完之后陈忱转头就走，宋霜霜也接着走出了弄堂

“别再跟着我了。”

“不是…我…”

宋霜霜的话卡在喉咙里迟迟出不来，陈忱没有理会，转身走进便利店，买了一盒烟，点着火走出来时发现宋霜霜还楞楞地站在门口，穿着单薄的外套，就这样在门口吹着风。

“你怎么还在这”

“嗯…我想我的狗很喜欢你。”

陈忱脚边传来一阵松松软软的触感，低头一看，那只不过两个月大的金毛正用头使劲蹭着自己的脚，陈忱一边看着脚边的小狗，又抬头看看宋霜霜，二话不说把刚点上的烟掐了。陈忱的头发还微微凌乱，风一吹，就好像飞扬的稻草碎，杂乱而具有特殊的美感。

“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爆爆，你可以摸摸它。”

……

“它可以吃香肠吗？”

“当然可以啦”

陈忱又转身走进便利店，买了两根香肠出来，蹲下身，摸着爆爆的头，将香肠折成小段轻轻用手喂给它。

“我把钱转给你吧。”

“不用。就当它喜欢我的谢礼吧。”

宋霜霜唇边拂过一丝淡淡的笑，

“你好像很喜欢小狗。”

“嗯，但家里没条件。”

“这样啊。”

宋霜霜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到，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忱。”

“你好，我叫宋霜霜。”

“幸会。”

“那你想养狗吗？”

“我平时没什么时间照顾爆爆，如果你愿意的话正好你可以帮我。”

“好。”

“太好了，这个是我家的地址，到时候你和管家说就行啦。”

陈忱沉默着没有说话，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一个“好”字。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再见。”

“等一下。”

“嗯？怎么了吗？”

陈忱掏出微信二维码在宋霜霜面前晃了晃，

“不加联系方式怎么帮你照顾。”

“哦哦哦哦对，差点忘了。”

两人互加了联系方式就分道扬镳，各自回家去了，至少宋霜霜是回家了。而陈忱也是去了市中心的公园，这个时候公园里还有很多人在散步，有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也有牵手漫步的恋人，陈忱在长椅上坐下，风一点点吹着，手中的烟燃烧又殆尽，周而复始，在这样的热闹里，陈忱便显得多余起来。

等到公园里的人寥寥无几，最后只剩风席卷着草地上的尘土，月色映映，洒在地面上，洒在陈忱的身上，他从长椅上站起来，望了望马路上穿行的车辆，幽幽泛旧的路灯下，陈忱把手揣在衣兜里，朝着那出破旧的弄堂走去。

家门口洒落的书还躺在地上，风吹动书页翻篇，陈忱只是默默的收拾了狼藉，随后把钥匙插进门锁。

一下，两下，打不开。那个死酒鬼父亲又把门反锁了，陈忱长叹一口气，拨通了杨靳的电话。

……

“喂？”

“你在家吗？”

“废话不在家在哪”

“下来接我。”

“？好你等一下。”

杨靳虽然疑惑，但也猜了个大概。

走到楼下，陈忱穿着一件黑色薄外套，头发被风吹的有些许凌乱，衣袖上肉眼可见的粘着细小的尘土，显得有些许落魄。

“你爸又赶你了？”

“不重要”

“唉”

杨靳轻叹一口，领着陈忱上了楼。

和陈忱天差地别的是，杨靳的家里是个小型独栋别墅，进门就是一整排的手办，二楼大厅里放着一架施坦威。

“不是我说，要不你干脆别住那了，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你搬过来跟我一起得了。”

杨靳一直看不爽陈忱的父亲，于是借此机会想让陈忱逃离那个满是酒气的小破屋。

“我再看看吧。”

“别看了，反正这里一直都给你留着一个房间。”

“嗯。”

双休很快过去，这日骄阳正好，风过林梢，校庆来临，整个学校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这天的校庆晚会上，宋霜霜一曲过后，台下掌声共鸣一片，陈忱在台下静静看着，斑斓的灯光打在身上，他仿佛回到了那条寂静无人的公园，不同于那时的是，这一次，他并不感到孤寂，而是别样的一番滋味。

宋霜霜是学校十佳歌手的常胜将军，初中到现在，虽然成绩不太起眼，但一说到她的歌声，无一人不为之赞叹。

校庆晚会由宋霜霜的歌声开场，于杨靳秦玥的钢琴合奏谢幕。那一曲在独属于他们的青春里画上了更为绚烂的音符，事冲破一切后的希望和曙光，短暂的青春也将会更加精彩。

二人相视而笑，秦玥显得自然，却在杨靳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和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