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园丁 五 火星活雷锋

下午六点半左右，两个人收拾物品走出医院。

大雨过后，天空放晴，空气分外清新，微风中夹杂着火星大草莓之类果实成熟后的芬芳，西边的太阳在地面上洒下万道金光，这是一个经受洗礼、接受祝福的新世界。

大片大片醉人的白色云朵浮在天边，缓慢移动风吹不散，火箭云、筋斗云、麻花云、漏斗云、蜂窝云、山羊云、绵羊云……在火星的天空中，几乎看不到飞机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场精彩“烟火秀”，每秒钟数以万计的太空贸易运输火箭飞向太空新殖民地，曾经在地球上发生的资源大掠夺在其他行星再次上演，更加疯狂无序。

因为甲烷等化石燃料过多排放二氧化碳等温室气体，导致火星平均温度一年内上升五度，温带气候圈范围从赤道持续扩大到南北纬45度，伊埃亚国首都新都市位于火星赤道附近，坐标为（东径135，北纬5·2），它的四季气温区间保持在15-32℃。

时间浮在云端，仿佛新生一般，他的心里无比平静，且空空荡荡，唯一的感觉是火星世界变轻了，虽然重力一直存在，只是不再让他过于难受，他的身体感受过飞翔的自由，就再也无法忘记。

在新都市市中医院门口分别后，两人各自回家，王责去附近的地铁站，小雅回公司的集体宿舍，暂且不提小雅，王责坐上地铁十号线，猜测，明天总经理让谁接替自己的工作，江莘、张卿都有可能，总之与自己无关了，连续放假两天是以前不敢想的事，每年春节过年放假五天，平均每个月休息两天，日常加班更是习以为常，每周至少主动加班18个小时，火星时间永远不够用。

今天地铁上的气氛比往常更加活跃。

“看新闻了吗？有一个人公开指责政府腐败无能，批判育儿楼买卖儿童。”

“真有这样的人，我想认识他……”

“你小声点，那些幕后政治家是在玩火自焚，领袖早晚要收拾他们，你看过《婴儿案内幕深度披露》这篇文章吗？这篇文章作者是一个好人，能办实事，拼死从歹徒手里救回婴儿，据说他与数名歹徒近身搏斗，身中二十刀，回来时只剩下半条命，当场昏死过去，此刻恐怕凶多吉少，真是当代活雷锋，可惜了，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小伙子说没就没了。”

“当真如此？”

“是他舍身为人找回丢失的婴儿，比政府警察强多了。”

“不得了！”

“如果这人没死，以后必定有一番作为。”

英雄光荣就义，百姓十里长街送行，这样的画面的确感人，最具讽刺的是他们口中的活雷锋此刻正站在他们面前，听着魔幻版的传奇故事被人到处传诵，有些可笑，我必须活着，他自我安慰。电话铃声响起，接通一个陌生电话号码，

“是王责吗？”

“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李警官，负责调查黑客和婴儿案两个案子。”

“有结果吗？”

“从今天的调查看，的确是有一个黑客入侵您的电脑和手机，并拦截您发出去的邮件，从IP地址来看，攻击的位置正是在育儿楼内部。”

“如果是这样，事情变得复杂了。”

“有可能是育儿楼内部有电脑遭到入侵，下午，我们同育儿楼政府内部相关人员取得联系，明天他们将派人来解决此事，只有在他们的帮助下，警方才能顺利调查取证，并捕捉到黑客的真实踪迹。”

“明天上午我有时间。”

“当然可以，婴儿案中的那对夫妻下午已经来警局录过口供，说感谢警察，同时谢谢你的无私付出，智勇双全的表现……对了，你的身体不要紧吧？

“没事的，已经出院。”

“太好了，关于一些细节，明天再次到市中心警察局录口供，时间是明天早上九点钟。”

“好的，再见。”

“再见。”

他到达家门口，平静地按下门铃，妻子开门迎接他回家，餐桌上饭菜做好了，都是他平时喜欢吃的菜肴，两个人几乎没有过多话语交谈，妻子眼中有泪，眼眶通红，他的心里有些动容，祝福过后开始吃晚饭，他肚子很撑，再也吃不下去，鲜美的乌鸡汤几乎要吐出来了，桌子上丰盛的菜肴丝毫不逊色于年夜饭。妻子一直保持忧郁的状态，不动筷子，却一直给他夹菜，劝他多吃一些，她似乎看过网上的报道，等待情绪爆发，在饭后散步的时候，她抱着王责的肩膀痛哭。

婴儿案轰动全国，消息铺天盖地传播开来，李露当然看到媒体直播的消息，朋友们向她询问，丈夫在记者会上突然晕倒，给他打电话没打通，之后，从小雅那里得知真相，为他们两人创造独自相处的机会，给小雅发信息询问，知道他醒了，丈夫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没给家里打电话。

她的确知道丈夫是在吃饱饭后回家的，也知道自己做的这顿饭丈夫吃不下去，还知道丈夫深爱自己，知道他不希望自己担心，知道他的勇敢坚毅，无所畏惧……丈夫却不知道，自己背叛了他，肚子里怀上别人的孩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我这个妻子的错……”她这样自责地说。

王责把妻子紧紧抱在怀里，他人的泪水是一种催化剂，亲人的泪水胜过催泪瓦斯，他的身体抽动，眼眶湿润，继而泪流满面。曾经，他认为自己无比幸运，身边有一位美丽温柔的妻子，有一群可以谈天说地的好朋友，有帮助自己成长的长辈，有一群热心同事……他始终没有因为自己天生的劣势和不努力而哭泣，他是生活中的强者，心疼妻子过于悲伤。

此时，无论谁也无法阻止眼前这个女人的泪水源源不断顺畅流出，她自责本该为丈夫分担压力，可是什么也做不了，丈夫躺在医院病床上也没有能力去照顾，这个妻子太不称职，还不如一个外人，自己不配做孩子的母亲，丈夫为这个小家付出所有努力，自己在家休息，拖他的后腿，算怎么回事？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的情绪得到平息，在经历一次泪水的洗礼后，他们对生活有了新的领悟，为了孩子，为了最后一丝希望，继续生活下去，谁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傍晚十点钟，王责看着沉睡中的妻子感到欣慰，走出卧室，拨开书房的珠帘，习惯性地坐在书桌前，书房不大，容得下他的整个精神世界，沏上一杯咖啡，打开护眼灯，桌子上放着一摞珍藏版纸制书，四大名著、《战争与和平》、《沙丘》是他最为喜欢的书籍，这些书，他已经看过多遍，今天不打算重读，心里想到宗教、白羊、云朵，立刻取出笔记本，不加思索写下一首诗。

《上帝的牧羊人》：

并非风吹过的地方都能留下生命的气息，

并非水流过的地方都能留下文明的痕迹。

上帝的牧羊人啊！

你快挥动手里的鞭子，

抽打那移动的祭品，

切不可让贪婪的羊儿快乐又自由，

这是最后的晚宴。

上帝的牧羊人啊！

请唱起你的小调，

再繁多的生命也不值得赞美，

再伟大的文明也不值得歌颂，

这是造物主的安排。

上帝的牧羊人啊！

请收起你的眼泪，

星星是你最好的朋友，

月亮是你的爱人，

爱情却是一剂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