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雁南归 第一章 老者与幼童

时光如流水，它带来一切，又带走一切。

云寨，一个在地图上用放大镜都找不到的小地方，也实在只是西北这片苍凉大地上的一个排不上号的小寨子。

虽然这里很穷，但是寨子里的青壮年并不认命，到了及冠之年纷纷外出闯荡一番。

西北的风冷冽无情，却吹不灭年轻人胸中的志向。

志向远大的，去了万里之外的京都寻求飞黄腾达之道；退而求其次的，去了前朝都城所在之地西京或者肃州州府；最差的，也要去附近最大的寨子泉寨闯上一闯。

如今的云寨，已经不剩下多少人口，剩下的十几户人家，也大多是老弱妇孺，仿佛是一个被人们遗忘地方，这里的人家，也好像与世隔绝的桃源人家一般，与世无争地在这片荒芜土地上活着。

这样平静到淡出水的生活随着一位老者的到来被打破。

不知这位老者今年多大了，只见他满头青丝，一袭灰色长袍在漫天的沙尘中未曾沾染一粒细沙，他身材高大，眼神中闪耀着与他的外貌气质极不相符的精光，背后背着一个用看起来就极为不凡的锦缎包裹的木匣。

残阳如血，老人双眸微闭，孤身坐在云寨后面树林中的青石之上。

夏末，但是西北风狂风依旧把他的长袍吹的猎猎作响。劲风不曾停息，他却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老者就这样坐着，一个时辰后，一片黄叶终于抵挡不住狂风的摧残，从树枝上被卷下，落在他的衣襟上。一个挂着鼻涕的小孩儿来到他的身边，伸手拾起了那片落叶。

幼童好奇的打量着这片落叶，这个老者，以及他膝上横置的木匣。老人睁开眼，看到了眼前的这个一脸好奇的孩子。他从孩子的眼中看到了好奇，看到了不解，也看到了惊讶。于是向来沉默寡言的他破天荒地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幼童倒也没有害怕，只是略带几分羞涩地小声回答道:“孙怀景。”

老人点点头，同时招了招手:“上来坐。”

幼童轻轻应了一声，手脚并用，最后在老者的帮助之下，吃力地爬上了那个比他还高出半个头的大青石。

幼童气喘吁吁，仰面躺倒在青石之上，他看向身旁的老者，目光不停地在老者和裹着蜀锦的匣子上切换。可是，老者好像没有察觉似的，依旧闭眼盘膝而坐。幼童心中的好奇之色更重了，心想反正也无事可做，便也学着老者的样子，双手扶膝，直挺挺的坐在老者旁边坐着。

一老一少就这样坐在一起，闭眼倾听着风的狂啸。

孩子毕竟是孩子，不一会儿，困意袭来，他的小脑袋已经止不住一点一点地上下运动，可是幼童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当他再看到那个木匣时，终于忍不住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老人睁开双眼，看着幼童，轻声说道:“一把剑。”

幼童眼中的困意肉眼可见地消散了几分，转而充满了惊奇与更加浓重的好奇之色。

他自打出生以来，砍柴刀见过不少，却还没见过剑。

幼童愣了片刻，将手中有些皱巴的叶子递给老者，狠狠抹了一把鼻涕说道:“这片叶子给你，这是今年的第一片落叶，你能让我看看你的剑吗？我打小还没见过什么是剑呢！”

“一片落叶？”老者笑问。

“不，这是一个夏天的记忆，也是一个秋天。”孙怀景摇了摇头，认真地说。

老人看着眼前的孙怀景，“也罢。”随即起身，左脚将裹着蜀锦的匣子勾起至身前，随即右掌隔空一拍，原本紧紧裹着匣子的锦缎倏尔落地，露出金丝楠木做成的剑匣。

老者大笑一声道:“家国之恨尚未雪，匣里龙吟自狂歌！小家伙，看好了！”

老者话音刚落，剑匣猛烈颤动，一缕缕淡金色剑气从剑匣中溢出，将老者和幼童周身映照的一片金光，随着老者一句的“剑来！”声落，剑匣轰然大开。

一道金光直冲霄汉。

一柄青锋重现世间。

煌煌剑威，浩荡剑气，无一不在诉说着当年持此三尺青锋横行天下之人的无敌之姿。

孙怀景呆滞地盯着老者手中的长剑，满脸掩盖不住的震惊与狂热。

有时候，一叶落，便预示了一场秋意。

有时候，一剑出，便压服了半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