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女孩的小火柴 43 火柴（7）白玫瑰的拒绝

（1）

女皇陛下：

随着您在北方的力量越来越强大，葛瑞福斯的恐惧愈发加重，他对罗多克人民的压榨和迫害也愈发疯狂。很多人仅仅是因为发表了对国王不满的言论就被处决了，还有不少人是因为发表了对您表示敬仰的言论而被处决。现在，那些可怜人被处决前都会高呼您的名字，他们渴望白玫瑰能够在未来的某一天给他们报仇，同时保护他们的子孙不再受这样的恐怖统治所苦。

葛瑞福斯扶持起来的那群旧神牧师行事也越来越无所顾忌，罗多克的旧神神系中共有数百名大小神灵，他们就以这些所谓本土神灵的名义想出了适用于不同情况的数百种税收名目，以及数百种刑罚。目前，就连那些最为愚昧无知的暴民也已经认清了所谓‘传统信仰’的真面目。所有人都渴望天选者的继承人回来，整个罗多克都在梦想重见月神的光辉。

我一直在绝境之中带领着第三代义军尽可能地打击暴君的统治，鼓舞民众不要放弃对自由的渴望。但我们的人数是这样少，而葛瑞福斯对国家的掌控又是如此牢固。如果没有您的帮助，罗多克的解放事业绝无胜利之可能。人们会在安静的夜里默默祈祷，念诵您的名字，您是罗多克人民在黑暗与绝望中唯一的希望。伟大的月神教团的领袖啊，伟大的卡斯迪亚女皇啊，快来帮我们吧，求您了！

上次见面，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短，而我们又花了那么多时间讨论一些无聊的公务，以至于有很多故事我都没有来得及讲给您听。您听过猎狗这个名字吗？他曾经是火鸦帮的成员，实际上，他是最后一个加入火鸦帮的成员。猎狗既勇猛又善良，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那些卑劣、虚伪的家伙恃强凌弱，欺压百姓。于是猎狗参加了1214年年初的第一次罗多克民族大起义，由于缺乏优秀的领导和组织，起义军大败，很多志士都不得不流亡到远方。

阴差阳错之下，猎狗加入了我们。他和我们一起待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他在那段时间里给天选者讲了很多初代义军的英勇事迹。于是，深受感动的伦芙芮把罗多克人民纳入了她的宏伟战略计划之中。她决定要组建第二代义军，赶走一切压迫者，在罗多克建立一个独立、和平、繁荣、自由的国家，这是她的梦想之一。请您一定要实现您姐姐未完成的梦想，南下来帮我们吧，求您了！

伦芙芮最先把我派到南方来进行早期的情报收集和联络工作，再后来猎狗和他的伙伴们也过来了。在长期的斗争中，猎狗一个不慎被敌方抓住，他受到了巨大的折磨。尽管敌人把他的四肢砍掉，把他的五官割下，猎狗却毫不在意，只是继续嘲笑敌人。

猎狗没有辜负天选者的信任，而像他这样英勇牺牲的人还有很多。火泪之日刚过后不久，我组织了一次集会上的投票，六名勇士都发誓留在罗多克抗争到底，实现天选者的遗愿，同时也为她复仇。现在，当初那些勇士都已经陆续牺牲，只剩下我一个了。但就算我们这些老成员倒下，也会有年轻人顶上。就算年轻人全部倒下，大地也迟早会生出新血来，我们永不放弃。可如果没有您的帮助，这些坚持就毫无意义。

猎狗的老战友奥托，除了我以外的最后一个老成员，在几年以前死在了叛徒的阴谋中。那是一个多么卑鄙的阴谋啊！现在，阴谋家和叛徒统治着罗多克的辽阔土地，他们的首领是最大的叛徒葛瑞福斯。这些卑鄙的叛徒害死了天选者，也害死了数不胜数的高尚之人。请您一定要快点来给您姐姐，也给无数惨死的无辜者报仇啊！一定要快点来帮我们啊！求您了！

第三代罗多克义军首领，导师，火柴，乔拉

1227年，于杰尔喀拉

（2）

亲爱的火柴先生：

火泪之日那天，在杰尔喀拉的街头，我亲眼看见一大群‘善良’的罗多克民众在屠杀少数几个天选者的崇拜者。他们一边杀戮一边狂笑，我亲耳听见，他们高呼道，‘赶走北方恶魔！让罗多克自己的神灵来管罗多克的事！’，我现在觉得这种说法有些道理。想推翻葛瑞福斯那帮人的压迫？那就尽管让天父打下闪电来，让地母撼动城市，让森林女神派出行走的树群，让湖之女神掀起滔天的大水！

让罗多克的神灵去管罗多克的事吧，如果罗多克境内再有人渴望重见月神的光辉，那就让他们自杀，这是最快的方法了。罗多克人自愿选择了现在正在压迫他们的暴君，诛杀了他们的解放者和同胞。他们自愿做出选择，就得自行承担代价，这只是常识而已。

当初，我怀着满心的希望与幸福前往罗多克，收获的却是极度的绝望和痛苦。在那里，我失去了一切。我姐姐对我来说比世界上其他的一切加起来都更重要，我失去了她。渡鸦是将我从黑暗中救出，带到天选者面前的恩人，我也失去了他。老鱼、斯迈德、莫盖巴等人也都曾对我非常照顾，姐姐把他们当成家人来看待，我也一样把他们当成家人，但他们全都离开了我。这些世界上、历史上最为高贵、英勇、坚强的人并非死于光荣的战争中，他们在战争彻底胜利之后死于背叛。从那时起，我还失去了我自己的一部分，我再也不可能变回火泪之日之前的那个人了。

罗多克人的确应该在祈祷时提到我，他们应该祈祷我永不再去南方。如果我去了那里，我会忍不住把那里化为一片灰烬和血海，我憎恨那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捧土，更别说那里的人了。罗多克最高尚的人早就全都已经死了，没死的人不是叛徒就是懦夫。还剩下多少值得拯救的罗多克人？几十？还是几百？

在我姐姐穿过黑夜之门后，她的葬礼上出现了盛大的竞技活动，这场竞技会以整个大陆为舞台。现在，我和凯斯宾成了胜出者，但胜利的代价是什么呢？您在来信中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让我也给您讲一个故事吧。

您听说过芬拉德会战吗？您肯定听说过，那一战过后，整个大陆到处都开始疯传关于我死了的谣言。在那一战中，我制定了非常完美的作战计划，士兵们也进行了非常完美的执行，但一支被预计要迂回敌人侧翼的部队却临阵倒戈，攻击了我自己的后方。他们把月神教团的神圣旗帜踩在脚下，他们也同时践踏着我的心。

芬拉德会战是第二代月神教团自建立以来受到的唯一一场大败，我无法忍受这种耻辱，想要光荣战死。但摩根却不同意，她用我姐姐的梦想和事业说服了我，让我带着残军撤退，自己当了那个殿后的英雄，那是一场多么冷酷的情感敲诈啊！不算正在萨兰德照顾丽萨的佳玛拉，也不算你我，摩根就是我姐姐剩下的最后一个初代追随者了。除了摩根，和他一起的一大批猫之团老兵也都牺牲了，他们都曾经和天选者一起并肩作战过。

还不止如此。按照月光骑士团的军规，非战胜，骑士们决不能离开战场。如果为了更伟大的利益非撤退不可，也至少要把大团长留下战死，以此维护骑士团的荣誉。白玫瑰骑士团就是按照月光骑士团的模范组建的，他们的军规也完全一样。格拉伊爵士和克莱蒙爵士分别是两个骑士团的大团长，他们都曾爱慕过我，他们都渴望继续追随我，但他们也都不愿放弃自己的原则和荣誉。这两人把指挥权交给副手，然后留下和摩根一起牺牲了，那是两位多么高尚的骑士啊！

成功撤离后，我告诉战士们我们能够保住这么多人是一个奇迹，我告诉他们这说明我们还有更伟大的命运，我要求他们不能丧失信心，不能愧对牺牲的人。我还向他们发誓，永不放过任何一个背叛者。然后，我忍住心中的耻辱和悲痛，开始唱一首怀念天选者的歌，在她死后，我们写了很多纪念她的歌。一些军官开始和我一起唱，最后，所有士兵都参与进来，士气勉强恢复到了可以继续行军和作战的程度。那是一首多么悲伤的歌啊！

跨过了这场磨难后，事情开始变得顺利，我和凯斯宾联姻，一起征服了整个大陆北部。但就算是在胜利之中，也同样会有一些人牺牲。无论我做出什么决定，都会有人因此牺牲，当一个女皇就是如此，但我有责任让我的追随者们牺牲的有尊严、有意义。

从本世纪初开始，北方地区就一直处于战乱之中。先是诺德和维基亚的争斗，然后是两国和斯瓦迪亚的几场大战，再之后是天选者对诺德王国的征服，最后是北方两国国内混乱的长期内战。现在，这些地区已经和大陆上的其他地区一样一片残破、民不聊生了。

纷争之地反倒是目前大陆上最繁荣和稳定的地区了，那里在天选者死后并未受到外敌侵入，而且那里的民众一直狂热拥护天选者的继承人。但德赫瑞姆人已经给我提供了大量人力，他们毫无怨言地为了我死在异国他乡，他们前赴后继，毫不迟疑。如果我不竭尽所能为这些人尽到责任，那在我看来我就不配当月神的女祭司了。

您要求我南下消灭葛瑞福斯，这也的确是我最渴望的事情之一，我做梦都想为姐姐复仇。但不知您是否注意到了，我的国度和罗多克地区并不接壤。如果想要调动大军去南方作战，就得穿过斯瓦迪亚全境。这样一来，斯瓦迪亚境内正在混战的几名篡位者肯定会联合起来对付我，再算上葛瑞福斯自己的势力，就又爆发了一场波及整个大陆的全面战争。我当然有信心打赢这样一场战争，可这样一来，以后我女儿继承的就将是一个衰败、混乱、残破的帝国了。

您听说我和凯斯宾的女儿出生的事了吧？我猜您肯定听说过，现在整个大陆都在疯狂地谈论她。至于说在我们国内，根本不需要刻意宣传，就有无数士兵和民众编出种种神话，说这个女孩受到神的眷顾，将会重现天选者的荣耀。最初，我打算给女儿起名伊莎贝尔，以纪念我那位不幸早逝的小妹妹。但搜魂大人却告诉我们，这个孩子身上背负着强大的命运之力，她将会完成伟大的使命。搜魂大人建议我们给女儿取名伦芙芮，我和凯斯宾自然不敢拒绝这样一个建议。

我无比渴望向害死我家人的那群叛徒复仇，但同时，我和凯斯宾也都相信，活人比死人重要，爱比恨重要。为了对我女儿的爱，我愿意暂时放弃对葛瑞福斯的仇恨。您告诉我解放罗多克是天选者的梦想，那么，作为天选者的继承人，我正式宣布放弃这个梦想。因为我已经有了一个新的、更重要的梦想，我希望我的女儿健康、快乐地成长，我希望我的人民过上幸福、富足的生活。现在，这些对我比其他任何事都更重要。

像您那样在黑暗与绝望中潜伏、斗争需要极大的勇气，但想要忘却仇恨、放弃取得辉煌胜利的机会同样也需要极大的勇气。作为红发女士最优秀的继业者，我和凯斯宾都拥有后一种勇气。我们决定自行为我们的传奇画上句号，我们将在国内建立新秩序，发展经济，教育女儿，直到她长大为止。然后，小伦芙芮将继承一个强大、稳定、繁荣的国度，她将会开始新的征服，并向葛瑞福斯等人复仇。如果葛瑞福斯在此之前就自己死了，恐怕我也只能感叹一句看来命当如此了。

搜魂大人非常重视我们的女儿，答应亲自负责她的教育。但我觉得这还不够，我和凯斯宾都没有长辈在世，小伦芙芮会想要一个祖父的。难道您不想来看看小伦芙芮吗？难道您不想亲口给她讲述您和我姐姐的冒险故事吗？离开罗多克，到我们这里来吧，求您了！

我姐姐告诉过我她一直将您当作父亲看待，既然如此，我和凯斯宾也会将您当作父亲看待。无论您想要权势、财富、荣耀，还是仅仅想要一个温暖的家，我们都可以提供。姐姐也会希望您过上幸福、宁静的生活的，来北方吧，求您了！

我和凯斯宾现在总共拥有超过十万名忠诚又勇猛的战士，但这些人没有一个能帮得上您。罗多克的义军事业在火泪之日那天实际上就已经终结了，您根本就是在进行一场无望的努力。请不要白白断送自己的生命，来找我们吧！来找小伦芙芮吧！求您了！

天选者的继承人，月神女祭司，猫之团团长，卡斯迪亚女皇，新德赫瑞姆王国女王，新诺德王国女王，新维基亚王国女王，在敌人骨灰上起舞的白玫瑰，托妮

1227年，于萨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