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女孩的小火柴 14 火柴（2）呼号自由

（1）1212年，诺德王国，鲁达堡

‘上面那个白痴在说些什么？’红发小姐用欢快的声调问道。

小火柴回答，‘他刚才一直在赞美不久前神秘去世的罗洛王，现在则正在赞美两年前神秘去世的伦芙芮公主。’

红发小姐惊呆了，‘他干嘛要这么做？’

‘似乎是在煽动本地民众的情绪，’小火柴分析，‘现在诺德王国的官方说法是维基亚王国暗杀了先王和公主，没准不久后诺德就要以此为借口和维基亚开战了。’

一旁的渡鸦察觉到红发小姐似乎对这位伦芙芮公主有些厌恶，他走过来把小火柴挤到一边，说了几句伦芙芮公主的坏话。红发小姐明显高兴了起来，似乎觉得很有趣，她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然后和渡鸦一起咒骂起了那位可怜的小公主。

晚上，他们完成了今天的计划，回到火鸦帮的营地里面，众人围在一起讨论着今天的见闻。红发小姐声音清脆好听，语言优美流畅，音调富有感染力，所以主要是由她来讲述关于罗洛王和伦芙芮公主的事。说完话，她总结道，‘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公主，死了就死了吧，这种没用的家伙世界上越少越好。’

提米当即开口反驳，‘她怎么就肯定是个没用的家伙了？据我所知她是罗洛王的独女，也是唯一的继承人。如果她没死，说不定她会爱上我，然后我就可以继承诺德王国的王位，到时候我可以把你们全都封为公爵。’

红发小姐被这个新奇的想法逗笑了，她开口支持道，‘说的没错，这位伦芙芮公主是个笨蛋，提米也是个笨蛋，他们多般配呀。’

大家都笑了，提米立刻一拳冲红发打去，红发当场和他打了起来。大家纷纷给小姑娘加油，一分钟后，十二岁的红发小姐轻轻松松地把提米制服在地。

徒利阴阳怪气地笑话提米，‘就你这种废物，还想娶公主？你只是一个劫匪！’

大家都早就习惯了徒利这种说话方式，没想到，红发小姐却开口反驳道，‘劫匪怎么了？那些国王、领主、主教，他们不全是劫匪吗？只不过他们抢劫别人的次数太频繁，规模太大，以至于人们都忘了他们是劫匪。拉格纳王为了抢他哥哥罗洛的王位而谋杀了哥哥，至少这种事我是决不会做的。我们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家人，仅仅靠这一点，我们就已经比那些所谓的贵族强了。

如果一个人既有意愿也有能力抢劫别人，而又能保证事后不受报复，那他就一定会做。内心深处，人人都是劫匪，而我们就是世界上最能干的劫匪！’

谁也没想到徒利的随口一句嘲讽居然引发了这么一场长篇大论，老鱼还在深思刚才这席话，而斯迈德已经举起杯子给红发小姐喝彩。大家又高兴地聊了起来。

感受着周围欢快、温馨的氛围，小火柴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幸福。

（2）1227年，罗多克地区，杰尔喀拉

小火柴从无比遥远的回忆中抽出思绪，就算是他，在这种重大关头，也会需要通过一些回忆来缓解紧张情绪。

此时他正穿着导师的服装，站在城外隐蔽的地道口处。这条直通城外的地道是当初的烈火元帅修建的，目的在于更加高效、隐蔽地进行人口拐卖生意。说实话，小火柴完全无法理解他父亲是如何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完成这么大一个工程的。但无所谓，反正现在这条路线正好便宜了新义军。

他身边的两名义军士兵显然也正陷在一种无比激动的状态中。他们一起耐心地等待着。经过了一年的蛰伏，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杰尔喀拉城外超过三分之二的斯瓦迪亚驻军被调往亚伦，清剿西部山区里躲着的零散起义者。同时，靠着天选者在北方胜利的消息所产生的激励效果，城内居民的反抗情绪也异常高昂。

另一方面，渡鸦已经在维鲁加彻底站稳了脚跟，他不但建立了一支组织完善的民兵部队和一个有效的民众自治组织，还对维鲁加的城防工作进行了周密的布置。现在，那座城市已经准备好了接受必然会到来的长期围攻，渡鸦终于有能力着手于一些其他的任务了。

半个多小时以后，终于有一队人安静地走了过来，为首者正是渡鸦。小火柴赶紧过去和他进行私下交流。‘我可以直接把你们运到城市中心，你带来了多少人？’

‘好久不见，火柴。’渡鸦简单地问候道，‘我身边有五十名精锐，他们可以作为起义的基层指挥者或者尖兵。北面两公里的一片林地里还隐藏着七百人，这些人不可能对抗斯瓦迪亚驻军的主力，所以我已经命令他们在起义基本发展起来之后再进行最后一击。城里的情况如何？’

‘正式义军成员的数量不够攻占城市，但我们可以号召民众起来战斗。’小火柴解释道，‘按照计划，义军的主力应该先占领各个关键位置，然后，等全民起义发展起来以后，我们就可以借机控制整个城市。杰尔喀拉有将近二十万人口，只要起义成功，城外的驻军就不大可能指望再夺回城市，他们大概率会直接向亚伦撤退。’

‘我倒是希望他们直接投降，不然以后到了亚伦照样还得对付他们。’渡鸦说，‘开始行动吧。’

小火柴带着渡鸦和他的战士们进入地道，他当然不可能直接把他们带到赌场。在一个转弯处，众人进入了新挖掘的另一条密道，这条新密道通往附近一个酒馆的地下。小火柴和渡鸦从酒馆中出来，然后就立刻向城内其他各处的义军发出了事先计划好的信号。

混乱开始了。在义军士兵的带领下，市民们走出家门，开始发泄自己积攒已久的愤怒和怨恨情绪。人们纷纷开始攻击见到的每一个斯瓦迪亚士兵，零散分布在城市各处维护治安的斯瓦迪亚人几乎是在几分钟之内就被人潮淹没，四个城门附近的军营里则逐渐有士兵被组织起来对抗起义者。

火光和浓烟充斥着整个夜空。最开始，义军士兵们有组织地在月光之下齐声高呼‘万物皆有一死！’，然后，各种其他的愤怒喊声也逐渐出现。有些参加起义的市民高呼自由或者解放，有些人高呼天选者的名字，还有些人高呼某些罗多克旧神的名字，有些人甚至直接表情癫狂地用各种恶毒的语言咒骂哈劳斯国王。

人们的精神被压抑的实在太久，往日他们只会在内心深处暗想的话，现在全都可以随意高喊出来。秩序和传统本来就都并没有实体，它们只存在于人心之中。现在，伴随着火光与喊声，之前对于斯瓦迪亚人的恐惧在人们心头消失了，之前束缚着人们心灵的一切全都被遗忘了。往日所不敢干的那些事，他们今天全都要干一遍，第一件就是杀光可恶的斯瓦迪亚人。

一些士兵杀死了不少武装简陋的市民，鲜血开始流淌，却只是引发了更多的愤怒和暴力，一些喊声开始扭曲，变成癫狂的嚎叫。一个人变得癫狂之后，他身边的人也会受到影响。

东门的斯瓦迪亚士兵本来已经被组织起来，试图控制街道。但是，在见到了一群表情扭曲地嚎叫着的市民以后，他们受到惊吓，又退回了营地。一股人潮冲向他们所在的营地，但没有组织的暴民无法破开营地的大门，这股人潮不久后就前往别处。

小火柴和渡鸦一起行动，他们带着那数十名精锐和一大群愤怒的市民直接开始冲击城市中心的旧王宫，这里是斯瓦迪亚官员们办公的地点。按照计划，此时葛瑞福斯应该正带着一大批手下进攻港口区的另一个斯瓦迪亚办事处。只要攻下这两个据点，并且把里面的高层一锅端，杰尔喀拉的斯瓦迪亚势力就会陷入混乱。

守卫王宫的士兵误判了危机的规模，不但没有关上大门防守，反而想要出来镇压叛乱。渡鸦一马当先，挥剑战斗，很容易就击溃了他们，然后一鼓作气冲进宫内。里面的斯瓦迪亚人见势不对，直接交出武器投降。有一个碰巧待在这里的军官冲上来攻击渡鸦，被随手一剑干掉。

伦芙芮早就告诉过他们，除了延误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原因足以导致一次行动失败。火柴和渡鸦一秒钟都不愿意浪费，他们留下哈普带着一些人看守俘虏，然后立刻各自率领一半人离开王宫，分别前去进攻东门和北门的斯瓦迪亚营地。

此时，有组织的义军士兵基本都按照计划前去控制城门，阻止外面的驻军进来。城内的驻军也大都接受现实，不再试图控制局势，而是退回自己的营地进行防御。有好几股人潮冲向几个营地，但更多市民依然聚在城市中心地带的大街上。

现在，街上已经没有了斯瓦迪亚人，但市民们的怨气和疯狂却还尚未得到完全的发泄，于是，起义者纷纷转变成了暴乱者。敌人全都被杀以后，人们开始在自己人身上发泄兽性，毫无疑问，疯狂肯定会导致更多疯狂，暴力必然会引发更多暴力。

不久后，整个杰尔喀拉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疯人院，到处都可以看到怪叫着互相攻击的人。有些人开始攻击自己平日里所不喜欢的邻居，有些人开始攻击自己所嫉妒的富人，有些人开始攻击任何他觉得比自己弱小的人。

一些暴民开始洗劫别人家的店铺，另一些暴民直接破开别人家住宅的大门，进去大肆打砸、抢掠，还有些人开始胡乱四处放火。义军士兵们大都正在忙着对付城外赶来的驻军，没人有余力去管城市中心地带愈发恶劣的局势，暴力与血腥逐渐蔓延开来。

小火柴在跑向东门的路上看到了让他触目惊心的一幕。一个起义者高喊一声，‘自由！解放！’，然后就开始强暴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尖叫声被各种其他杂乱的喊声所掩盖，让人听不真切。小火柴过去尝试制止那个人，那人却直接拿着菜刀冲他砍来，他只得杀了这人。不一会，他又看到一群暴民正在洗劫一家店铺。再往前，一大群男人不知为何正在殴打一个小个子。但小火柴实在没心思管这些了，这种情况在城里到处都是，他实在管不过来。他还有任务在身呢。

小火柴到达东门后，立刻将附近散乱的义军组织起来，控制了城门。他们没有受到什么抵抗，斯瓦迪亚士兵大都退到营地里自保去了。确保了城门的安全后，小火柴就开始尝试带人攻击营地。这座营地被建造时并没有考虑防御问题，只是为了给城内的士兵们提供一个休息的地方。义军攻破了大门，冲进去和斯瓦迪亚人一场混战。

虽然在人数上的劣势并不算太大，这批驻军还是很快投降了，因为城内的恐怖气氛让他们觉得没有什么抵抗的必要。只有一个军官拒绝考虑放弃抵抗，他带着一小群人和小火柴短暂交手了一番之后，离开营地，直接攻破城门出城去了。小火柴见此也不敢节外生枝了，他直接把所有部队全都留下看守城门，然后自己孤身一人去寻找渡鸦。

好不容易穿过了混乱的城区后，他在王宫附近和其他义军取得了联系。他得知，义军的主力分别按照计划，由他自己、渡鸦、奥托、葛瑞福斯率领，控制了四座城门，而城外的驻军目前大都在北门附近和渡鸦僵持。

等火柴先生赶到北门时，渡鸦隐藏在北边林地里的部队也已经赶来攻击城外斯瓦迪亚军的后方。这些人还是太少，他们通过奇袭给敌人造成了一定的恐慌和混乱之后，就直接在渡鸦的策应下进入了城市。但是，经过这么一番惊吓后，斯瓦迪亚人也彻底没有重夺城市的兴趣了，他们全都回到城外的驻军营地。

渡鸦和一个敌方军官进行了谈判，在得知了城内的高级官员全都已经投降后，对方表达了妥协的意愿。到了第二天早晨时，巴普伦河以南的大部分斯瓦迪亚士兵都已经同意交出所有武器和旗帜，向渡鸦投降。条件则是定期向他们的营地中运送和之前几个月相同数额的补给，并且不干涉他们在营地中的人身自由和日常生活，直到天选者与哈劳斯国王在北方彻底分出胜负，有人来重新接管他们为止。只有不到一千人拒绝接受这个谈判结果，渡鸦也暂时没有能力组织他们向亚伦撤退。

小火柴对这个结果感到很满意，但他一点也不意外。他清楚，因为维鲁加及其附近地区一直被义军控制着的缘故，杰尔喀拉的斯瓦迪亚驻军很难从本土接受命令，更别提获得补给和援助了。这些人的精神状态和亚伦地区的士兵差别很大，他们远离家乡，实际上一直处于半流放状态。

暴民们的情绪终于得到了发泄，太阳升起之后，人们也就不愿意再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疯了，他们纷纷回家。小火柴、渡鸦和葛瑞福斯成功指挥义军控制了城市。虽然过程和小火柴的设想差别很大，但总体而言，起义算是成功了，杰尔喀拉的人民从斯瓦迪亚人的残暴统治下得到了解放。

接下来，按照之前在维鲁加的经验，渡鸦和小火柴开始组建新政府和民兵组织。以杰尔喀拉为中心的这片地区无疑很快就会被他们控制，这样，义军就掌握了罗多克最富饶的五分之二的地区了。而且，他们控制的中央地带正好把位于东部和西部山区的敌人分割开。

不久后，小火柴得知，哈劳斯国王下令，在亚伦和西罗多克地区的各大主要城堡中，只留下最低限度的防守兵力，其他部队全部通过哈伦哥斯堡附近的主要道路返回本土，前往斯瓦迪亚王国首都帕拉文。再之后，这些部队将会被派往苏诺，加入哈劳斯正在组建中的巨型军队。这支史无前例的大军是被组建出来和天选者决战的。

与两年前相比，斯瓦迪亚人在罗多克境内的势力已经变得格外微弱，最终的胜利，似乎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