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一个大腹便便,略有些秃头的中年男人提溜着一瓶酒,借着酒劲指天怒吼着。
“老天爷,你特么瞎了么?”
“我特么起早贪黑,心眼比别人多十倍,做的比别人多十倍!”
“结果呢?我还是要去趋炎附势那些我看不起的人?热脸贴了一张张冷屁股,我还得安慰自己要厚积薄发?”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夹在着这中间的男人,往往都透露着一种成熟稳重的魅力。
可从他的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这种魅力,能感觉到的,只有泼妇骂街和无尽的颓废。
“都特么说风口来了猪都能飞,凭什么,凭什么就只有我在原地蹦跶?”
“你特么是不是瞎了眼,勤劳,勤劳有个屁用!”
……
越骂越激动,气血上头酒劲跟着窜了上来。
蹒跚两步,他倒在了地上,但嘴里依旧还呢喃着。
“这操蛋的人生,如果能再来一次,我特么才不要来这狗篮子人间!”
眼皮越来越沉,世界也跟着黑暗了下来。
薄晚西风吹雨到,风雨突骤,细雨打在脸上,风中携带着一股桂花的清香。
沉重的呼吸中,桂花的香味沁入了心脾。
这味道不禁让他想起了高中校门口的那两棵高耸茂密的大桂花树。
他人生的转折点就发生在这颗树下。
记忆一缕缕渐渐的浮现了出来。
蹭一下,江啸卿坐了起来。
“这特么二月哪儿来的桂花香?”
“你特娘的可算是醒了,赶紧走吧!”
熟悉的声音传来,江啸卿赶忙转过脸去。
“余睿?你不在下面喝酒,没事穿个校服干嘛?走哪儿去?同学会结束了?”
这充满攀比和讥讽的同学会的确是早该结束了。
但余睿明明和自己一样已经踏入了而立之年,可为什么现在看着却长得这么年轻?
甚至还穿着红白相间的高中校服?
不对,情况有些不对。
江啸卿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一定是我喝醉了,出现幻觉了!”
这幻觉有点离谱,居然能把一个油腻的中年男看成十七八岁的学生。
“两瓶二锅头,你两口就给干完了,你不醉谁醉?还说是要壮胆,有个球用!赶紧走吧,他们快来了!”
余睿猛地一把给江啸卿拉了起来。
这手腕传来的真实痛感告诉了江啸卿,这不是幻觉。
瞪大着眼睛,江啸卿反手抓住了余睿的胳膊。
“他们?他们是谁?你是说李显他们?你说清楚一点啊!”江啸卿还在状况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余睿急的直跺脚。
“你特么把人隔壁班胡静的乒乓球踩坏了,人家叫了几个人要收拾你,人马上就来了,快走啊!”
胡静?乒乓球?江啸卿好像是有了一点思绪。
突然间,记忆醍醐灌顶般涌入了江啸卿的大脑。
高三那年,他和余睿转学到了四平高中,入学后的第一个礼拜五,打篮球时他不慎踩碎了一个叫做胡静的女孩的乒乓球。
水浅王八多,就因为这事他在校门口被几个小混混打了一顿。
还被连续收了几个月的保护费。
这事儿是他高中时代的污点,甚至一度让他产生了心理阴影,不敢去上学。
但这不都是十多二十年前的事情么?自己不是在参加同学会,喝多上了天台吗?
“不对不对!”江啸卿连忙摇头,但脑子里的一阵剧痛,却又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在他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
“老余,你不是才在酒桌上说过这件事吗?你说你当时一打九,帮我挡下了所有攻击!”
说着江啸卿再度看向余睿。
余睿这小子的脸已经拧成了麻瓜,双腿颤抖的像是个八十岁的老太婆。
别说一打九了,江啸卿感觉自己再耽搁一秒说两句话,这小子都得吓得尿裤子。
“我求求你快走吧,你再不走,我就走了!”余睿带着哭腔说道。
没理会他,江啸卿扶着脑袋看向周围。
漆黑的铁栏杆,泛白的红砖墙,斑驳的教学楼。还有身旁那两颗参天的桂花树,以及路上同学的白红交加的校服和回力鞋。
突然,江啸卿的视线锁定在了,系着红色发带,穿着小白鞋,推着自行车的女孩身上。
记忆和眼前的世界开始泛黄,江啸卿宛如神游般看向那个女孩。
是她!
眼眶泛红,本能驱使着江啸卿快步走向了那个女孩。
有一件事他必须要搞清楚。
一件他十几年来日思夜想的事。
但还没等他走两步,突然出现了数道身影将他包围在了其中。
“就你叫江啸卿啊?”
“听说你很狂,你特么知道我是谁吗?”
江啸卿的目光一直在女孩身上,完全没理会这聒噪的几人。
但那几人依旧在自说自话着。
“说出来也不怕吓着你,这是我们大哥孔飞!”
“你去打听打听,整个四平和花滩,有谁不认识我们大哥的!”
“小逼崽子,知道今天我们大哥找你干嘛吗?”
“嘿,小逼崽子你聋了吗?”
四平和花滩作为临江市市区旁边的附属县,近些年发展迅速,大量城镇和乡村开始接壤。
因此滋生出很多这样无所事事的城乡结合部小混混。
这些人嘴里整天叫嚣着自己多厉害,但实际上真认识他的人却没几个。
……
江啸卿的目光一直跟随那个女孩到了墙角。
转过拐角女孩身影不见,江啸卿赶忙追了上去。
“哎哟,还想跑?”
“把他给我按住了,这狗叼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手脚突然被人抓住,江啸卿这才回过神来。
这架势他可一点都不陌生。
高中三年他可没少受欺负。
几乎是处于本能。
“我朋友已经报警,你们敢动我一下,准备好赔钱吧!”江啸卿喊道。
但他似乎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
这种话在二十年后经历过数次扫黑的临江有用,但此时此刻,还处于监控都没几个的时代。
这群小混混,最不怕的就是警察两个字。
倒不是说警察没威信,而是等警察赶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揍完人跑了。
因为犯得事不大,要抓住他们又得耗费极大的警力。
所以他们犯的很多事最后都会不了了之。
于是在四平和花滩的普通人嘴中也就流传起了一句话,阎王易躲小鬼难缠。
这小鬼指的就是这群小混混。
警告没用,眼看着这几人就要动手,江啸卿赶紧一摸裤袋,把所有家当掏了出来。
“别打我,这些钱都是你们的!”
摸爬滚打多年,江啸卿已是明白了一个真理,不论什么情况,安全都是第一位。
虽然这样很不甘心,但小孩子才讲一时的颜面,成年人讲的是脱离险境后怎么扳回一局。
这几个孙子当初让他承受的屈辱他可都记在心里。
不过在这个江湖义气个人尊严首位的年代,孔飞几人还真没见到这么“懂事”的小子。
看着他手里邹邹巴巴的几毛钱。
孔飞几人得意的嘴都耳朵根。
“呵,这几毛钱就想打发我们?做梦呢?”
说着孔飞特意握了握拳头,做出了一个他从电影里学到自以为很帅的威胁姿势。
这种老土的动作,也就这些土街才会做了。
强忍着心中的尴尬,江啸卿两手举着钱递到孔飞面前。
“大哥,你先把钱收下,剩下的钱我回去准备!”
嘴上虽然欺负,但心里着实还是不甘。
被欺压了这么多年,没想到重来一次还是被欺压。
心态炸裂,江啸卿的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看着江啸卿颤抖,孔飞得意的自以为江寒是恐惧了他。
一把夺过江啸卿的钱后,孔飞拍着江啸卿的脸说。
“你知道你不把钱带回来的下场?七点前我没见到钱,那我就会每天在这里等你,只要你敢出来一次,我就揍你一次!”
对于他们这种小混混来说,的确是有说到做到的资本。
毕竟游手好闲的他们,每天最多的东西,就是时间。
江啸卿低着头,眼中已没有光芒闪烁。
这一幕被不少放学经过的学生看到,在一众鄙夷的眼神中,江啸卿的尊严,算是彻底被踩在了脚下。
不远处的余睿实在丢不了这个脸,赶忙冲过来拽着江啸卿就跑。
学校旁边有着一个集市,集市中小巷子比较多。
余睿怕后面的人追来,于是带着江啸卿冲进了集市。
穿过几条小巷,离开集市,来到一片油菜花田中,站在田坎上,余睿直跺脚说。
“我们哪儿还有钱啊!你这不是坑人吗?以后天天都得被打,那多丢脸啊!”
“刚才曾娴她们就在旁边看着,你居然把钱给了那几个人,我的脸啊!”
江啸卿想了起来,曾娴是余睿高三时期的暗恋对象,数次表白数次被拒。
不过这小子也是运气好,加上屡败屡战,大学的时候和曾娴考到了一个学校,四年的照顾终于换来了抱得美人归。
而江啸卿,却是因为某些意外错过的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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