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月 第一卷 上弦月 /04

初春四月，「乘风破浪」第三季迎来首个录制日。

于文文在酒店化妆间翻看着当日的录制脚本，里面写明了每个人的登场顺序，重点录制内容和备采顺序等等。

初舞台，公司没有让于文文选自己的歌，而是采用了一首公司之前购买了版权但快到期的《黑色柳丁》，曲风偏RB和金属，舞台服饰也是跟着歌的风格搭配的，大体还算符合她一贯的风格，唯一让于文文受不了的，是妆发部分要用到假刘海，一整片的那种，要不是自己的颈椎还算健康，大概率承受不住它的重量。

当于文文按照脚本上给的时间区间，顶着完整的妆造来到酒店停车场，看到些许没有秩序的现场时，她意识到这个节目，还是偏综艺向大过于选秀向，也就是说录制过程中，会有很多碎片化的内容，不带有明显的时间特征，也不会带有特别明确的内容指向，可能会被节目组剪进整季的任意一个地方。

她走到自己车前，看到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在等着，两人对上眼，女孩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她没有等到女孩开口，就轻轻地点了下头代替招呼，坐进了车里。她心里清楚，这女孩应该就是这次乘风破浪节目组给自己配的跟拍导演。

果然，女孩在她之后，也坐进了车里，车子的自动移门缓缓关上，她做了自我介绍：“文文姐你好，我是veryrich，我会是您整季节目的跟拍导演，请多多指教。”说完之后便乖巧地等着于文文的回应，她听说于文文是一个特别酷又特别直接，话不多的人，从刚才上车前的那个点头招呼来看，确实如此，这让她不禁开始担心起自己未来几个月的日子会不太好过。

“你名字挺可爱，但叫起来麻烦，我叫你钱钱吧，行吗？”

女孩听到“钱钱”一愣，这称呼还挺可爱，便笑着点点头说：“可以啊，文文姐愿意叫啥都行。”

“你也别叫我文文姐了，叫文文就行。”于文文说着晃了晃自己的刘海：“见过这么厚的刘海么？”

钱钱被逗笑，于文文好像也没有传闻中那么难相处嘛……

车子驶出停车场的时候，路过了郑秀妍的车，她已经妆造完整地站在车子旁边了，似乎在和自己的PD以及翻译沟通。于文文的目光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郑秀妍，随之她的嘴角微微扬起。

“找到你了。”她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地说道。

于文文有过真人秀的经历，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现在都曝光在了摄像机前，不能流露太多。

“钱钱，姐姐们初舞台的选曲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几个，不全。”

“Jessica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哎，但我和她的PD关系铁，我现在帮你问。”

钱钱说完就掏出手机。

“没事儿，我就问问，一会也就知道了。”于文文也掏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

“啊！好！”钱钱边打开自己的二维码边想，居然还有自己cue流程的姐姐啊，也太幸福了吧。

车子逐渐放慢速度进入候场阶段，钱钱拿出手机，打开了手机摄像头，这个时候有个微信消息推送，她点开，是郑秀妍的PD，扫了一眼内容就切换回了相机功能。

“文文姐，我看你的资料，你的脚上是不是有纹身？”钱钱想着还是叫姐吧，毕竟突然问起关于纹身的问题，也不太礼貌，但上头要求下来，只能执行。

“有啊，怎么了？”于文文说着拉起了裤腿，露出了右脚脚踝处的纹身。

“是这样，节目播出的剪辑要求之一是所有的纹身之类的都需要被遮盖掉，所以我得给你的纹身拍个清晰的照片，方便后期剪辑的时候用。”钱钱拿着手机对着于文文的纹身。

于文文并没有多问什么，很配合，等钱钱照片采集完后，一抬头，看到于文文撑着个疑惑的脸，像是在等她进一步的解释。

“我们台新引进了一个AI软件，可以自动识别图片信息，然后进行动态遮盖，剪辑只需要后期doublecheck就行了。”钱钱耐心地说：“所以，到时候，只要把我们采集到的样本照片上传到系统，AI就会从大量的拍摄素材里识别出需要遮盖的部分。”

于文文听完点点头：“厉害，那是不是敏感词也会自动消音？”

“是的。预先设置好就行。”钱钱回答道。

于文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左手：“这个要消嘛？”她把无名指指尖的红色印记示意给钱钱看。

“你这个不是纹身吧，好淡噢，我先拍吧，以备不时之需嘛。”

然而，从相片里，一点也看不到于文文手指上的这道印记，钱钱突然想到刚才郑秀妍PD发来的微信，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和郑秀妍的一样。”

“嗯？你说什么？”于文文没听清全部，但是听到了郑秀妍的名字。

钱钱刚想说什么，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于文文准备。

于文文是第二个下车的姐姐，她选择了“想做队长”，一方面是于文文对自己的专业能力十分自信，另一方面，如果可以顺利成为队长，应该就有选择队友的权利，她想尽快也尽可能多地接触郑秀妍。

姐姐们陆续进场，于文文也终于等到了郑秀妍，在她推开天街大门进来的那一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红色印记传来的微弱灼烧感，就好像在提醒着她那段小将军和秀元公主的过去。

随着到场姐姐们越来越多，大型的social现场随之而来，不知道是担心郑秀妍因为语言问题而无法迅速融入，还是单纯的只为了尽可能地近距离接触她，于文文并不清楚，她只是以不很不起眼的方式，站到了郑秀妍的身后，看着她和姐姐们打招呼聊天寒暄，一如自己在幻象之中看到的画面，公主在皇宫宴会上与一众女眷寒暄，而小将军就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守着。

初舞台的录制很快开始了，进度十分顺利，很快就轮到于文文登台。

在最后solo的那一段，她拨弄着吉他琴弦的那一刻，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对拨弦的快感那么情有独钟，小将军最钟爱的武器之一，便是一把有着无比坚韧弓弦的长弓，在她战亡的那最后一战里，她刚好拉动六次弓弦射出去了六支箭。

在于文文标志性的收尾动作之后，一曲终了。她看到郑秀妍起身为自己站了队长票，也看到了她望向自己时，有欣赏，还有一些好奇。

最终于文文成为了首发队长之一。

之后节目组安排了中场休息。

“HiKelly.IamJessica.”（嗨Kelly，我是Jessica。）这次是郑秀妍主动走到了于文文面前。

于文文刚喝了一口水，差点没呛着，看着眼前人，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把口中的水咽了下去，习惯性的伸出手：“Hi,Jessica,IamKelly于文文。”（嗨Jessica，我是Kelly。）

郑秀妍噗嗤笑了，怎么会有人这么一本正经地握手，她伸出手回握，于文文一眼就看到了郑秀妍手腕上，那一抹淡淡的红色印记。

休息过后，录制继续。轮到郑秀妍时，她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没有选择唱跳，而是选了一首英文歌加一首中文歌的组曲：《Perfect（完美）+失落沙洲》。

一个高脚凳，一袭白裙，一束灯光，舞台上的郑秀妍缓缓开口。

“Ifoundaloveforme……（我找到属于我的爱）”

钻石般的嗓音托起了歌词的意境，在她歌声的画面里，是如同钻石般闪耀却不刺眼的爱情，一如今晚舞台上的她。

随着旋律的切换，郑秀妍缓缓从高脚凳上站起，唱出了这个舞台上的第一首中文歌，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从她的中文发音咬字中感受到了她的诚意。

而于文文看着舞台上的郑秀妍，一些画面开始在眼前、在脑中重叠。

…………

【小将军和长公主度过的最后一个中秋，宴席之上，长公主献舞一支，她身着一袭镶金边的白色舞裙，而于文将军则在一边弹奏着古琴为其伴奏。】

…………

于文文听着郑秀妍的歌声，一时感慨：公主，在你最后一次送于文将军出征的时候，在你为于文将军守丧的三年里，在你失去了她独自再去海边赏月的时候……你是否有过一丝未曾争取的悔意。

初舞台的录制很顺利，凌晨，姐姐们在节目组的安排下，住进了各自合宿的宿舍。于文文终于可以摆脱沉重的假刘海，她麻利地卸妆，洗漱，换上睡衣，然后爬上床，靠在了床头。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来，只是当又一个人看海……”

郑秀妍的歌声一直徘徊在于文文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直到静姐让队长们去开会，于文文的思绪才被拉了回来。

“我们可不可以先去邀请Jessica？”在商量人选的时候，于文文边咬着手指边说。

“文文，你是队长，你想要谁，就去请，只要你能请来。”

静姐是一个绝对放权的人，而且她很喜欢于文文，虽然在宵夜的餐桌上她和那姐因为选不选于文文的事情拉扯了一番。

回房间后，于文文打开微信，给钱钱发了信息：能把郑秀妍的微信推给我吗？

钱钱没过一会就推了郑秀妍的微信名片给了于文文，并激动地和她的好朋友乐乐（郑秀妍PD）聊了起来。

钱钱：能不能把你家姐姐的微信推给我，我家姐姐要。

乐乐：我问了Jessica，她说ok。（郑秀妍微信名片）

钱钱：谢啦。

乐乐：文文姐要这个干嘛？该不会要拉拢吧？

钱钱：咱也不敢问。但她今天是对郑秀妍很有兴趣。

乐乐：噢噢噢？你多说点，我爱听。

于文文点开郑秀妍的名片，点击添加好友，立刻就被通过了，这么快？她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始聊天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在聊天框里输入：Jessi,youlookedperfecttonight…（Jessi，今晚你看上去很完美……），她敲着手机屏幕，突然想起很久之前自己直播时候留下的“Perfect”梗，不免笑了笑。

消息发过去之后，郑秀妍一直没有回复。

于文文躺在床上，双手枕在头下，在想是不是刚加微信就这么发有点太过了……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郑秀妍回复了：Thankyou.YouwerealsoPERFECT.Goodnight.（谢谢，你也很完美。晚安。）

看着微信消息里大写的“PERFECT”，于文文有些不解，一直到很后来她才知道，郑秀妍早已考古过她的一些名场面了。

也许是上一世当将军的时候，逢战必赢，这一世，只要是于文文当队长，就没有一个舞台赢过，无论自己和队友多用心去做。三公的时候，刘恋被淘汰了，这是压垮于文文绷紧的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哭到一时无法进行节目录制。

钱钱没办法，只能找来郑秀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