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 第二章 送给老乡和亲

查房的医生是一个六十多岁，戴着金丝框眼镜的老头，他把爷爷的胳膊撩起来摸了会儿脉，又问了问睡得好不好之类的，转身对着我说“老爷子恢复的还行，大概再过个十来天就能出院了”

听着大夫的话我开心极了，两年前的高考前一个月，爷爷因为突发性气胸被紧急送到了医院，眼见着就要不行了，正是这个老大夫连手术室都没进，当机立断的给爷爷胸口上开了个口子插了管才救回来一条命，当正在上晚自习的我冲到医院后，爷爷已经能对着我比耶了

将大夫送出门，护士帮忙插上了输液管，交代了一下我就出门准备买早饭，哪知道那个小护士并没有走，站在门口好像是在等我，等我出门，她把我向旁边拽了拽，她我是认识的，这几次爷爷住院都是在这里，一来二去也说过两句话，她手里提着几个包子和两杯粥对我说道“小刘，刚才顺手多买了一份，拿着吃吧吧”

我有些诧异的低头看着这个脸上带着小雀斑的护士，怎么个事儿，小刘我自认为没有玉树临风到能吸引一个点头之交的小护士

不用了不用了，胃不好喝不了粥说罢便侧了一下身子躲开她下楼去了

回来向爷爷只把这件事当做趣事讲给他，爷爷听着也不禁笑了笑“你这孩子，要有老爷子当年的一半风采也不至于上了趟大学还没谈个恋爱”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还好意思说我，我可是从奶奶那里听说了什么军民一家亲，差点送把你给老乡和亲了呢”

爷爷闻言伸手轻拍了一下我的脑袋“一天不跟你奶奶打听点好的，那今天给你讲讲去新疆当兵的事情，也省的你一天对着手机非要把眼睛看坏”

刘寿林和杨翠英是在1970年底结的婚，自从周国富走后，刘寿林像是变了一个人，精明能干起来了，不到一年时间，在三个兄弟帮衬下很快单独在村头起了一院房子，算是真正的独立经营自己的小家去了

可刘财的身体忽然就走了下坡路，平日里强硬的他也不得不在那年的冬天服老了，外面的雪下了一夜，一脚踩下去就没住了半个小腿，他早早地起来去后墙茅房撒了泡尿，站在后墙跟里远远的看了几眼被大雪盖住的田

回到巷道里，刘禄林兄弟三个也已经起来了，正拿着扫帚和铁锨在清理路上的积雪，看着老四刘振林心不在焉的瞌睡样子，刘财笑了笑，对待小儿子总是要稍微偏心一点，他接过老四手里的铁锨，狠狠地铲了几锹雪，片刻后路上的雪已经清了个七八分

刘前林悄悄对着刘禄林说“咱三个一起上估计都够呛能给咱爹按住吧”

偏偏被刘财给听了去，笑骂一声“小崽子还想把你老子按住，你们加上老大都不行”说着便非要抓住刘禄林的手说掰个腕子，拗不过老爹，只能在冰天雪地里摘下了手套，两个人的脚一扣便开始角力

刘禄林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竟隐隐有一点掰过刘财的趋势，看着自己老爹的脸阴晴不定便稍稍松了一下，刘财一下子反败为胜，将刘禄林掰的一个趔趄

“还得是咱爹”老四笑着把刘禄林扶了一把“二哥都不行那我们几个更赢不了了”

刘财哼哼一声就准备招呼三兄弟进屋烤火，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直直的就躺倒在了刚扫的雪堆上，三人吓得亡魂大冒，赶紧抬起老爹进了屋，让老四去找大夫来看看

所幸过了一会儿刘财醒了，看着来瞧病的大夫一脸不悦，招呼老婆子就给送了出去

“老四去把炕填上”

等刘振林出了房门，刘财叹了口气对着刘禄林、刘前林说道“老了老了，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喽”说着便起身想要卷一根烟抽，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没找到装烟叶子的小包，转而板着脸对刘禄林说道

“给你老子卷根烟，偷着抽烟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刘禄林摸着头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了一根卷好的烟递给刘财又把火点上

“你们哥俩开春了就当兵去，老大的日子看着有点起色了，老四还小，就你俩出去历练历练吧”

其实不用刘财说，俩人心里也已经有了盘算，家里太穷了，姐姐前两年就嫁给张家，四个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分的粮食根本吃不饱，哥俩虽然个子大，但都是瘦长条的身材，脸上也有些营养不良的泛黄，起码当兵不愁挨饿，哥俩去当兵也能给家里一点补贴

“爹，你不说我俩也有这打算”刘禄林朗声开口道

在1971年的4月1日，刘禄林和刘前林分别坐上了去往新疆和兰州的火车，临行前刘财一人给塞了两块钱，说是穷家富路，在车站刘禄林又硬塞给了刘前林一块，说是哥哥理应照顾弟弟

北上的火车要从兰州开到吐鲁番，全程接近四天时间，这一节车厢里都是要去新疆当兵的小伙子们，除了少数人是从南方城市过来的之外，其他大多数都是西北地区的小伙子，倒也聊得开，刘禄林一路上很少讲话，大多数时间都是看着窗外路过的戈壁滩，这倒不是说他本身就是沉默寡言，实在是旁边坐的小伙太闹腾了，不是从包里拿个饼子出来问他吃不吃，就是说有个姐姐介绍给他要不要，一路上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个明白

佟建，长春人，今年20岁，家里是林子里砍树的，还有个快27了没找婆家的姐姐，一路上都想把自己的姐姐介绍给刘禄林，说什么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五抱金山，起初刘禄林还饶有兴趣的和他调侃两句，谁知他那张嘴就没停过，无奈只能转头看着窗外。

“我说小东北，你嘴皮子不疼吗，快喝两口水”对面的一个光头小伙把水缸子推到佟建面前

佟建感激的看了一眼，拿起缸子一饮而尽“咋地能不渴呢，这不是为了姐姐的终生大事吗？谢谢啊龙哥，你人还怪好嘞”

光头小伙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拉了拉刘禄林的袖子说道“走啊抽根烟去”

刘禄林应声跟上，直接从佟建腿上跨了过去，只听到佟建在身后感慨“这大高个儿，这不和我姐绝配吗”

闻言刘禄林加快了脚步，到了车厢连接的地方，刘禄林掏出了小布包就要卷烟，光头小伙嘿嘿一声挡住了他的手，从衣服兜里摸出来两包游泳烟扔了一包给刘禄林“抽这个”

这一包烟两毛六呢，农村出来的刘禄林忙说着不行不行就要塞回去，光头笑了笑说道“怎么娘们唧唧的，拿着抽呗，换换口味”

闻言他也不再推辞，撕开包装点了一根

“淡的像抽报纸呢”刘禄林皱眉说道

“哈哈哈哈你小子”说着光头小伙给刘禄林胸口来了一拳

光头小伙是兰州人，姓马名成龙，和刘禄林同岁，一路上也是颇受佟建骚扰，据佟建说他家还有个表姐，长得也是美若天仙，正好和马成龙的光头匹配的很

此时两个都被骚扰的小伙子抽着烟，惺惺相惜，良久马成龙才开口

“老刘，你以后想干点啥？”

“当兵啊”

“我说当兵以后呢，回家种地结婚生娃吗？”

刘禄林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沉默的又点起一支烟

“你俩咋还抽着不回来了呢，我义务兵都快当完了你俩还没抽完”佟建大嗓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马成龙无奈的一拍脑门对着佟建说道

“你把嘴闭上我立马回去娶了你那个表姐”

佟建被马成龙吓了一跳，转而仔细一想他终于要把自己的表姐给嫁出去了，高兴地一下子跳了起来

“龙哥你说话可得算话，我给你讲奥我那表姐、”

话音未落，便看到马成龙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他，只能把剩下的话都咽进肚子里，一脸喜色的拉着马成龙比比划划。

谁也不会想到当初在火车上的一句戏言会在几年后成真，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