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 暴雨前是宁静

“哎——您望，支几个娃儿是文支头尖的很嘞，弄个，文啊几个婆娘都得做饭您来了就是客，期了少午，喊几个娃儿带你们克逛啊耍哈！支山头，没得熟人带路容易遇到山猫、长虫……”城主阿伯招呼我们在一张大方桌子旁坐下，又从人群中拉过来三个未冠垂髫的孩童，我们看着他们，他们也不好意思地看着我们，几目相对，有些不知所措。小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非常嘈杂。大部分村民只是带着好奇的眼光看着我们，偶尔搭话。城主阿伯陪着我们坐下，一杯接一杯的给我们续茶，聊着山外的生活。

很明显能感觉到这个村的人都是淳朴热情，也能感受到他们对山外的生活是向往的，但都不愿意改变现有的生活出去看看，这与我当初一模一样，大概是过惯了细水长流的日子便不愿再激起波澜。

大约喝了四杯茶之后，屋外的坝子里已经支了六七张木桌，我们又被盛情邀去上座吃饭，米饭是从甑子里盛出来的，带着浓浓的竹香，菜式很简单，都是些常见的蒸鱼、炖鸡、小炒青菜、腊猪肉、凉拌折耳根……菜多的只能一盘叠一盘，阿伯一边介绍着一边从一旁的壶里倒出米酒。

本来我们是有些拘束的，但是在闲聊间也渐渐和阿伯熟悉起来。

从聊天中得知，阿伯名叫仇尤，黔城数百年前也是凉州繁华的城镇之一，只是突遭天灾，逐渐没落，逐渐是城荒，然后人稀。等尤伯接任时也只剩这一个村子了。

“我小时啊！对面啊些残墙都是一户户人家，比现在热闹哦！现在，不行咯……”谈论这些时尤伯连连叹气，无可奈何花落去，在时光流转间，很多的曾经已经不复存在，最无能为力的是看着自己的故乡逐渐面目全非，明明什么都没变，却什么都变了。

这时我才明白，难怪我没找到去黔城的路，原来我早就到了。

……

等我们吃完饭，已经是申时。姬凉寐早早下了饭桌，和那三个小孩打成一片。

“大壮、富贵、金宝，叫姐姐，这个是紫清姐姐，这个是小落姐姐！”姬凉寐按着他们的脖子来到我们去面前，指着说道。

那三个小孩也乖乖用着有些不板正的九州官话喊道:“紫清姐姐！小落姐姐！”

“嘿嘿！你们好！你们好！”

“这个叫哥哥吗？”其中一个肥头大耳一脸憨态的小孩指着姒辰问道。

“不不！不用管他，你看他一脸凶相，我们不和他玩儿！”姬凉寐一脸坏笑说道。

“哦哦——”三个小孩挠挠头一脸天真的应和道，大概是相信姬凉寐的话又觉得和自己看到的有些不符合，感到有些奇怪。

就在他们嬉笑期间，我心头涌起了些奇怪的感觉。我四处张望想寻找出源头，坝子里都是攒动的人头，将我们围的水泻不通，放眼望去是连绵的大山，这样的地方，很难看出什么异样。这一刻我无比希望我找不到源头的异感是来自滕炙，我已经很久没见着他了，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您（你们）要不要去耗儿山上的山庙耍啊！”那个在其中一直没说话，斯斯文文的小女孩说道。

“金宝儿，那个要赶庙会才好耍，现在没得庙会，有啥子嘛！我觉得还不如克林子头打猎。”

之前说话的憨憨的小胖打断道。

“好耍嘞！大壮哥哥！阿头囊个多神像！（那里面那么多神像）”金宝反驳道。

“屁话哈！就是些石头人嘛！有啥子意思，哪有树林头探险好玩。”

“山庙？神像？”一听这些我就来劲了。

“那就去你们说的山庙看看呗！”我打断他们的争执说道，避免他们吵起来。

“好！”叫金宝的拍手蹦跶道，圆嘟嘟的小脸绽放出灿烂天真的笑容。

“好嘛好嘛！”大壮妥协道，接着重重两巴掌拍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应该是叫富贵的小孩肩膀，“你安，克不克（你呢，去不去）”

富贵虽然名字很富态，却是个毫无富贵像，相反和姒辰一样，有种不属于农家的书生气的男孩，他比大壮高半个头，还更瘦一些，被大壮大力拍的往后踉跄了一下。

“金宝要去嘛那就去。”他站稳后回道。

“你看，富贵哥哥也去呢！”

一拍即定后，三个小孩带着我们穿过人群，去往耗儿山，当然更直白的说法是，我们在全村的注视下，去往那个名叫耗儿山的地方。

就在我们准备出发时不知何处一直很小的灵蝶忽忽悠悠穿过人群，绕过姬凉寐和紫清，来到姒辰面前，他望着灵蝶，有些意外，但最后还是又将它捏碎。这一路上已经陆陆续续飞来了三四只，但都被无视了。姒辰其实也是想看看传来的消息，但他知道，一旦内容知晓，不管他决定是去是留，心里都有了挂念，留下也不那么痛快，走了也会懊悔。

……

现在，他选择了当下。

大壮走在最前面，雄赳赳，气昂昂，像个开路的将军，狗娃走在第二，拿着根棍子，不是敲打路边的杂草堆，虽然已是深秋，但此处依旧植被茂密不见枯色，难免躲藏些咬人的东西，金宝走在狗娃的后面，蹦蹦跶跶，头上的两个小辫一甩一甩，我就跟在金宝后面，姬凉寐和紫清并排走着，姒辰断后，越过一条小溪，我们就到了耗儿山的山脚，这里树木并不多，反而每个稍微平坦的地方都被开垦了，长着些不知名的作物。通向山顶的是一些人为挖出来的泥土小路，很不规则，大多是借住那个地方的一些小石头，在基础上挖深，成为一个可以站住脚的小阶梯。

“爬上这座山就拢（到）了！”金宝回头对我说道。

“这么高呀！”我仰起头不经感叹。当然也并不是真的觉得高，毕竟我也是常年住深山的人，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搭话，故意回的一句。

“文可以走走歇歇就不累了。每年六月十九赶庙会的时候，文都要一鼓作气爬上去，向神明表示虔诚呢！啊个时候才累。”金宝回道。

“金宝儿，赶快来！”富贵喊道。

“来啦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