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梦惊魂 第七章 乌云观论道

青龙山是当地的最高峰，也是旅游胜地，离着阿言住的地方有一个小时的车程。青龙山由于山势险峻，雾气缭绕，如同仙境，吸引了不少游客。山中有座乌云道观，香火极盛。

今日正值立秋，雨后天高云淡，空气清新，登山赏景的游客、祈福的香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阿言随着人潮往上走，看那山景，果然是人间圣境：

悬崖对绝壁，流瀑对泉清。

人在景中转，信步有闲庭。

葛根攀喜树，紫苏对橘红。

滑石映寒水，蚯蚓斗蜈蚣。

将军有雪胆，栀子要天雄。

锦纹木笔意，冬虫夏草情。

益智开神曲，蝉衣自苁蓉。

爬到山的高处，一座青砖碧瓦的道观映入眼帘，正是乌云观。观借山势，楼接天宇，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气势不凡。

迈步进入观中，映入眼帘的是灵官宝殿，左钟楼，右鼓楼。再往里是三大殿：玉皇大殿，邱祖殿、三清殿，个个金碧辉煌。大殿周围还设有配殿：药王殿、财神殿、救苦殿、三宫殿、文昌殿、吕祖殿、八仙殿、元君殿、雷祖殿、真武殿、慈航殿、三星殿，也是殿殿不凡。

那游客们游览的游览、拜神的拜神、烧香的烧香、拍照的拍照，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道士们则自顾自地在道场忙碌着，诵课的诵课、打扫的打扫，真是：人人有仙风，明朝羽化成大道；个个藏道骨，他日济世显神通。

阿言走到一个转角处，迎面碰到一个眉清目秀，仙气飘飘的小道姑。小道姑正急切地向前走，险些与阿言撞个满怀，她没注意到阿言的出现，吓得跳了起来。阿言见状忙稽首，道姑还礼。阿言顺便打听王道长在哪里。小道姑用手一指：“在那里！五观堂。”

五观堂是什么去处？供奉的是谁？

等他转弯抹角来到“五观堂”，仔细一看，不禁莞尔一笑，原来此处是斋堂。阿言怎么知道是斋堂呢？因为门口有一副木制楹联，上写：

五观若明金易化，

三心未了水难消。

门虚掩着，阿言顺着门缝往里偷觑，只见一个胖大的道士正在里边背对着门，身子一动一动地，嘴里传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好像在吃东西。

阿言见他偷嘴吃，便大喊了一声：“道长！”

那道长禁不住这一吓，虎躯一震，碗和筷子都掉在了地上，猛回头，发现是阿言便笑起来，转头开始念供：“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口吐山脉之火，符飞门摄之光，提怪遍天逢历世，破瘟用岁吃金刚，降伏妖魔死者，化为吉祥，太上老君吾吉吉如律令。”

阿言不知道这道士在搞什么鬼，忙道：“你这牛鼻子，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

道长一笑：“我说的是长生神咒，为你消灾祈福。”

阿言揶揄道：“道长真是吉人语善！”

道长说：“你一向深居简出，今日怎么得闲？”

阿言道：“不瞒道长，近日思绪烦乱，搞得我日夜心神不宁，特向道长请教解脱之法。”

道长说：“此地非讲话之所，请到内堂吃茶。”

二人辗转到了内堂落了座，道长命童子献茶。

“善信有何事烦恼？”道长问。

阿言说：“近日来失眠多梦，肝气郁结，以致伤及心志，颇感自卑抑郁，悲观厌世。想请教道长，生死之事。”

道长说：“呵呵，道之教，玄而又玄。天下万物，生中有死，死中有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出生而入死，出死而入生，唯道不亡，得其全寿。”

阿言道：“此是何意？”

道长琢磨了一下，说：“天地就是一个葫芦，所有人都生活在这个葫芦里，生在葫芦中生，死了化作空气还是在葫芦里，所以人的生死不过是一个过程而已，生不值得高兴，死也用不着悲哀。或生或死，都是物与物之间的自然转化，要用达观的心境，泰然面对生死。”

阿言点点头，说：“道长说得好，生死一往返，是不是这意思？”

道长问阿言：“是这意思，你是怎么看待生死的呢？”

阿言道：“我的观点与道长稍有不同。生死是个过程，这个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关注点不同罢了。道长关注的是死的过程，我关注的是死的方向。人从一生下来，就是向死的方向活着。死的过程贯穿人的一生，而这个过程是先于死亡而存在。如果认识不到死的终极意义，那就会被贪欲控制，终其一生也无法觉醒，无法觉醒，则永远无法得到解脱。”

道长点点头，对阿言的话又做了一番评论：“你说的这些虽然很有道理，但是还没有达到真正的智慧，执着于死的结果怎么会得到解脱呢？无非是作茧自缚罢了。”

阿言：“智慧，无非是劝善止恶，为人生寻找价值的依托。如果价值没有了依托，何妨慷慨赴死。消极地去延展生命没有任何意义。”

道长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凡事顺天之时，随地之性，因人之心，自然而然，方能水到渠成。你遇到生死困境，是因为你的私心作怪，把自己的价值看得太重，而忘记了自己的价值要符合天地的价值，如果你的死符合天道，那就去死，如果不符合天道，那就化无为为有为，积极进取。你要明心见性，合于天道，方能借势顺天，气势如虹。”

阿言听后似有所悟，点点头：“道长说得好！受教了。”

两个人又说了会子话，喝了会子茶，阿言起身告辞。王道长送到山门外，临别，道长对阿言说：“阿言，人生如梦境，世事如棋局。要运用智慧，洞察天机，闯出一番新天地，方合乎天道。”。

阿言当胸抱拳，诚恳地说：“多谢道长教诲！”

上山容易下山难，阿言走了一会儿觉得腿有点酸软，见路旁有个石桌，石桌旁摆着几个石头墩子，阿言便坐在石墩上，稍事休息。抬头看，那西沉的太阳还有些刺眼，不觉困意渐渐袭来，头昏沉沉的，眼皮不停地打架，阿言想起身精神一下，却怎么也起不来了，最后干脆趴在石桌上睡了，做起梦来。

梦中，一轮冷月挂在高空，月光静静地照身上。怎么这么晚了，我还在这里睡觉？阿言正在纳闷，恍恍惚惚地，从那月光里幻化出五条黑影，忽然飞到他身边，化作五个大螳螂，把那大钳子夹在他胳膊上、腿上，疼的阿言直抽筋。一阵冷风吹过，不知从哪里飘来一个面相凶恶的家伙，不由分说，上来就吸阿言身上的血，阿言只觉得浑身冰冷，头脑越来越沉重，仿佛整个身体都要变成干木头。

阿言急得大喊救命。这时，乌云观道长不知从哪里转出来，伸出手，把那恶煞的脚给拎了起来，过了有十来秒，那恶煞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慢慢地变成一张人形的纸，道长把那纸卷起来，用绳子捆了，放进了腰间的一个皮套里，又从背后把桃木剑抽出来，砍那五只螳螂。须臾之间已经杀死了两个，绿色的血四处飞溅，其余两个还想反扑，被道长手起剑落，都杀死了，那螳螂的四肢还在机械地抽搐。还有一个见势不妙，立刻展开翅膀飞走了。

阿言吓得胆战心惊，挣扎着爬起来，问道长是怎么降服鬼怪的。道长微微一笑道：“人区别于鬼就在于人有肉身，肉身的基本构成是细胞，构成细胞的基本物质就是蛋白质，而蛋白质中一定含有碳、氢、氧三种元素，鬼是没有生命的，因为它只有氢原子和氧原子，所以鬼比人少了一种元素。它们时刻想得到碳元素，以维持实体的存在。碳元素的来源就是土壤，所以鬼要想生存不能离开土，就像我们生活在空气中，时刻需要呼吸空气，鬼离开了地面，他们就无法得到‘气’，我把它的脚从地面离开，就降服它了，而那几只螳螂，是那厉鬼的分身，所以我用剑把它们杀死。”

一番高论让阿言佩服得五体投地，正在说话间，只见远方升起一股黑烟，那黑烟逐渐形成一股旋风朝这边刮过来。道长叫声“不好！”，让阿言赶紧离开，阿言就往山下跑，跑了一段路，回头看，那一股黑烟，把道长卷在核心，须臾朝西北方向刮走了，道长也不见了踪影。

阿言看得惊呆了，突然想起小雪，便赶紧往家赶。等到了家，冲到小雪屋里一看，惊呆了，只见一只螳螂正趴在小雪身上，正在大口地啃食。

“小雪！小雪！”，阿言一下从梦中惊醒了，口里依然在喊着小雪的名字，抬眼四下观看，见行人依然来往不绝，天上的太阳还挂在西南的半天空。阿言想起梦中的景象，觉得荒诞无比，不由地解嘲似的笑起来。

小雪呢？现在应该已经醒了吧，想到这里，阿言加快了下山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