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往年的春节,虽然也会有些冷,但至少还有一轮太阳躺在天上,散发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余热。
今年似乎不太一样。
南涧紧了紧用麻绳代替的腰带,看了看被乌云侵占的天空,双手合十,哈了一口热气,便出门而去了。
南涧最喜欢这种天气,每到这种时候,一些家境殷实的人家就会出钱,找人帮忙挑水,或是找一担柴火,开出四文到五文不等的价钱。
镇上的像南涧这样穷苦的人家不多,只有两三户。
南涧的竞争对手也少,只有鸡鹅巷进去第六户的李修然算是他的竞争对手。
李修然比南涧小了三岁,个头却只比南涧矮了半个头,家里只有他和他母亲相依为命。
李修然在学堂放学后,总会在小镇找一会儿活计干,才会回家去。
但那时的他不过九岁,个子才到南涧的胸口,那些人家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人,最后的工钱都落到了较高的南涧身上。
似乎是因为这一点,李修然每次见到南涧的时候,总是没有好脸色。
南涧也不在乎,因为他也需要活计养活自己。
来到舟安巷,南涧发现,昨日在店里雇佣自己挑水的那户人家已经打开了门。
正当他想走进去时,一个身影从门后走了出来,正是李修然,他的双手搭在扁担上,如同女子一般的额头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
李修然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南涧,他冷哼一声便别过头去,继续挑水去了。
主人家也出来解释,昨日回来后,李修然便找上门来,说只要三文钱就可以挑水,比南涧的工钱少了两文。
主家一番思量后,便用了李修然。
南涧没有与人争辩,按往常一样打了个招呼便离去了,主家说的以后还找他,南涧也没放在心上。
他知道,这家以后不必来了。
又在镇子上逛荡了一会,南涧准备回家了。
今天的活计不多,南涧也只得了七文钱的工钱,再加上之前剩下的,也够爷孙俩生活四五日了。
至于张叔那里,他说了一声,算是请了假。
毕竟爷爷昨天的情况让他有些担心,他今日想在家照看爷爷。
南涧不是没想过去榆青巷那边的大户人家家里做工,但那些人家都有长工,根本轮不到南涧。
而且,今日小镇的人明显比昨日多了一倍,这让南涧的心里生出一丝不安。
在小镇转了转,又来到了石桥下,昨日的那个小孩倒是没在这里了,但桥上又多了许多人,三两个聚在一起,说着南涧听不懂的语言,对着来往的人指指点点。
而小镇门口,离着那破矮的城墙六十来步的距离有一个茶摊,周遭围坐着许多镇上的村民,一名老者坐在中间,浑浊的眼睛看着村民,有些干瘪的嘴唇一张一合,又讲起了那早已讲过许多次的故事。
“自盘古开天地,以身化万物之后,女娲点泥成人,世间才多了些生机。可随着共工怒触不周山,使天地出现缺口,灵气便也随之倾泻,向着人间倒灌。等到女娲将缺口补好,世间的生灵早已被灵气入体,凡人得以修仙延寿,万兽得以开智化形。”
“然而,当自身得到力量之后,心中的欲望也会不断放大。万兽变得嗜杀残暴,人与兽也开始了第一次战争。”
“最终经过千百年的战争,人族终于集全族之力,将妖兽赶出了四洲之外的泗镇洲,人类也开始摸索出修各种炼之法,开启了修仙的时代,那些人被称为仙家,也叫山上人。有儒家养浩然正气,有剑修一剑劈天地,有符修一法引天地,有兵家入世杀伐天下。也有丹修藏世躲百年,也有武修一拳撼乾坤。”
“本来人世间的生活也算美好,就这样过了千百年,冒出了一位天才,短短百年的时间就修炼到了十二境,可他并不满足,想要突破到传说中的十三境,便开始大肆屠杀仙人,抢人洞府,夺人机缘。这也引来了其他人的不满,十一境之上的仙家联手,终于将那人头颅斩下。”
“可那人的头颅化作了福地,引诱着其他人进入,让其被罪恶吞噬,继续着他的罪恶。一位儒家大儒看不下去,以身化牢将其镇压,却还是没有办法彻底洗除那人的罪恶。于是那些大能只好约定,将这里当作罪恶之地,流放那些恶人的后裔子孙,并派出自家血脉后裔来此相守。”
这便是小镇的来历。
老人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咂摸着嘴唇,周围的人眼中或是疑惑,或是好奇,抑或是茫然。
这个故事讲了许多次,南涧从没听到过后面的故事,但他也不在意。
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小偷小摸的事他见过,但杀人的事他从未听说过。
更何况,如果一个人有罪代表着全家有罪,这样的论断的太过于武断,南涧并不认同。
一人有罪,其家有过,未必有罪。
听完这个故事,南涧就离开了,向着鸡鹅巷走去。
在他转身之后,天空的乌云似乎被捅破了一样,洒出了一缕阳光,正好照射在南涧刚刚站着的地方。
说书老者看着这一幕,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睛微眯,随后摇了摇头。
南涧回到家里,先看了看依旧昏睡的爷爷,将被洗得发白的蓝色被子往爷爷的身上拉了拉,便来到厨房开始生火煮起了粥。
等他吃完饭后,爷爷依旧没醒过来,再看了看米缸里所剩不多的米,他决定到陇北山脚的那条小涧里,看看能不能摸到鱼,既能给爷爷补充营养,又能卖掉换些钱。
拿起鱼篓来到了溪涧旁,找了一个不怎么深的地方,南涧便脱鞋下去了。
有些冰冷的河水让南涧打了个寒颤,但他没有放弃,开始将河边的石头翻起来,看看能不能找到过冬的鱼儿。
就在南涧在溪涧中摸鱼的时候,他家的门被两个人推开了,正是他之前遇到的那两位师兄弟。
在那师兄弟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绝美的女人,比起南涧在陈弃疾家里看到的还要美艳几分。
女人婀娜着腰身,一块带着香气的手绢搭在鼻子上,眼睛四处打量着,满是嫌弃。
进到里屋,床上昏睡的老人此刻已经坐了起来,只是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老不死的还没死呢?”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被师兄弟用袖子擦了十几遍的凳子上,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眼里透露着轻蔑。
“赶紧把那个东西叫出来,也省得我们折腾你,好歹当初你也是我们南家的天才,虽然只是旁支。”旁支两个字似乎被女人咬得很重。
老人望着黑瓦搭建的屋顶,等女人不说话了,他才回过头来,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女人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立马从凳子上弹射起来,站在门口,满是怒气。
“南丘,今天必须给我撬开这个老不死的嘴。”
有些憨厚的男人微微犹豫,看到女人眼中凶狠的神色,还是从怀中掏了一张符贴到老人的身前,随后催动体内的灵气。
只见那张符纸随即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叫南丘的男人头上冒出汗珠,他手上的木镯在慢慢收缩。
床上的老人眼睛紧闭,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可他仍旧咬紧牙关,没发出半点声响。
女人见老者仍没有开口,还想叫南丘继续,南丘却一下子跪倒在地,衣衫都被汗水湿透,仿佛刚在水中洗过一样。
“废物!”
女人骂了一声,随后又想让旁白的南山去,木镯突然传来灼烧感,她感觉体内的能感受到的灵气越来越少。
低声暗骂一声,叫停了南山。
此刻,躺在床上的老人的嘴角流出了鲜血,女人见他如此坚守,一个恶毒的念头涌上来。
“好,老不死的,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去找那个小孽种,我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那个小孽种的骨头硬。”
说罢,女子就要带着南丘、南山出门。
“等下!”老人似乎怕了,他缓缓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要给你也可以,但得等到门开的那天。”
“哼!等就等,你要是不给,那个小孽种就随你而去了!”
说罢,女子就带着南丘、南山离开了,只剩下老人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闪进屋里,一张黄符随着灵气,缓缓融入老人的体内。
“承德啊,你又何必如此呢?”
老人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气息也变得稳定下来。
来人正是郗文康,他见南承德好转,才挪开了自己的手,看着这位与自己有着大道之争的老人,他的眼中没有喜悦,反而是担忧。
南承德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嫡系的人都是一个样,即使给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南涧的。”
“南涧这孩子从小命苦,哪怕不能让他成为修行者,也要让他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做个普通人。”
郗文康虽然和南承德有大道之争,但他也和南承德是知己,南承德的心事他多年前就知道,只是当年打赌输了,他也没办法帮忙。
他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南承德打断了:“文康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意已决,你不用再说了。只是拜托你,在开门那天,帮我照拂好南涧,他以后的路就让他自己走吧。”
说着,南承德又陷入了沉睡之中,郗文康只好起身,手中一道符箓消散,屋子里的血迹都没了。
将南承德身下的被子拉了拉,郗文康站在门口看了看,口中呢喃:“山上的人下山了,山下的人呢?会上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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