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簿 夜袭灵脉2

北冥似剑恍然失神，好像心被人狠狠剜下来一块，“伴星……你不要哭……”

“够了！”伴星用手背抹净脸上淅淅沥沥的泪珠，握着流光剑的力道更甚几分，“如果我拦着呢？不让你打开这结界呢？”她的眸光如一潭深水，叫人探不清里面藏了什么。

“伴星……不要为难我。”北冥似剑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中不明情绪。忽的，伴星猛然一剑刺来，北冥似剑丝毫不闪躲，肩头正正对上伴星冒着寒光的剑，刺啦一声，剑锋刺入衣裳磨着血肉的声音让在场的人无比震惊。

伴星显然也愣了一瞬，手微微颤抖有些握不住剑柄，北冥似剑垂眸看看刺穿肩头的剑，一手用力握住锋利的剑身，剑身扭曲，血水连成一条细流顺着手肘滴滴答答向下落着，落在树木上时叶子瞬间枯萎，魔尊的血有夺草木灵气之效。北冥似剑将剑从肩头拔出，剑气在他肉身中逃窜，寒气沁入五脏六腑，体内琉璃业火与之对抗。

奇怪，他明明是金刚不坏之躯，为何伴星这一剑将他刺的透心凉？几万年前神魔大战，也有一人如这般，持剑刺入他的心脏……可那人是谁？他怎么脑海中雾蒙蒙一片？

见冥主受伤，周身几位布阵的长老停下阵法，齐齐施法向伴星冲来，伴星刚想闪躲，却被北冥似剑用力揽入怀中，几簇魔力狠狠撞击在北冥似剑背上，他的脊背未曾弯过一分，伴星感受着面前人努力遏制的颤抖，右手不经意触碰到方才的伤，北冥似剑一阵颤栗，伴星心中有一团死死缠住解不开的线，梦中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在她眼前，她一时间不知该恨北冥似剑，还是该将他肩上还淌着的血止住。

她想起父亲日日教弟子们读书习剑，照渲天天偷偷陪着她在竹林习剑，想起弟子们笑着叫她少主时的天真无邪……手中玉镯裂开更大缝隙，咔嚓咔嚓的声响引起伴星注意，伴星细细查看手中的玉镯，却惊奇发现不知何时，玉镯竟成这般稀碎模样，如大地干涸裂开的缝隙，从中散发出莹莹光亮。

北冥似剑想将怀中伴星拥的更紧些，谁知镯子忽然迸裂开来，镯身碎成细粉萦绕着一伙人，北冥似剑肩上的阵阵疼痛消失不见，手掌也完好如初，照渲身上的伤口也缓缓褪去，北冥似剑血滴过的叶子也恢复勃勃生机。但玉镯发出一阵强大的气波，将众人逼得通通后退，离得最近的伴星甚至被弹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顿时五脏六腑翻涌如潮，脑袋嗡嗡作响，一口鲜血自喉头喷涌而出，伴星用剑撑起摔得快要散架的身体堪堪站起。

子景齐在一旁听着，他们好像说了什么……神魔大战？神女？云里雾里的……神女？难道他们抓照渲是因为照渲是神女？子景齐飞速回忆，露燃第一次来山门之时，子景齐便听见他在伴星的清光殿殿门前喃喃说着什么他这一世要护神女渡劫成功，之后他便时时在伴星左右跟从……难道？

子景齐猛的抬头，刚想说出心中所想，抬眼望见一旁结界中的照渲，她泪眼朦胧，将修长玉白的食指比在唇前，她仿佛知道了子景齐想说什么，但是她不愿让姐姐陷入绝境，她愿意替姐姐死，一来能保全姐姐性命，姐姐是玥山少主，玥山之后便不会群龙无首；二来能保全灵脉中封印不被破坏，封印中的东西也不会被这魔头拿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愿意以我之躯献祭封印！我愿意！”照渲用力拍打着伴星布下的结界，眼中泪水已止住，眸光中闪现出的情绪让子景齐看了心碎不已，是决绝！是明知深海火山还要毅然上前的决绝。

北冥似剑趁伴星不留神，挥袖将结界打破，照渲细嫩的脖颈被他一手握住，北冥似剑眼中闪现的压抑和杀气让照渲心底一凉，方才还倔强的眼中露出一抹惊恐，这个男人浑身的气息太可怖了！她甚至忘了自己处在高空之中还被人掐着脖子。

北冥似剑冷笑，手心一转，一把长长的、闪着红光的应天剑出现在他手中。北冥似剑将手中照渲似丢废品似的丢进长老们布下的血祭阵，阵中钻出一只只血肉模糊、油尽灯枯的手，紧紧抓着照渲的裙摆、衣袖、肩头，照渲被眼前一幕吓得眼泪直流，牙齿发颤，但还是大声道:“魔头！你快将我诛杀吧！你不要再伤害我姐姐！”

北冥似剑默默念咒，手中应天剑乘风而起，冲着照渲心头劈去。

照渲看见光速飞来裹着杀气的剑，认命闭眼，心中闪过昔日与父亲、姐姐一起吃饭，玩乐，读书的场景，又闪过她的爱人……与子景齐在愿城那段时光，是她最快乐的日子，他们二人成婚……如果没有那么多意外，二人这时应有了一个小生命才对……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照渲害怕的将一只眼睁开一条缝查看，下一秒却惊的合不拢嘴。

是伴星！伴星在应天剑飞身而来的那一瞬挡在了她身前，应天剑正正好插入她心脏，心脏破裂开，血液随着那股带着杀气的剑意在身体中胡乱蹿走着，她笑了。

在上前的那一瞬她已经想明白了，北冥似剑身为幽冥海冥主，他要为他的臣民博得光彩，引领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可她也一样，抛弃掉玥山少主的身份，她也只是一个在父亲溺爱中成长，在妹妹袒护中生活的平凡女子，她不想那么多社稷江山，勾心斗角，她只是想护住她最最亲爱的家人……

伴星口中源源不断吐出大口大口鲜血，洒在她洁白如月的衣裙上，好似绽开一朵朵妖艳的红花，胸前被染成一片血红，她张了张嘴努力想说些什么，可口中鲜血一股一股涌出，她体会到了失声是多么痛苦。

北冥似剑怔住了，在场的人都呆呆怔住。照渲愣了一瞬，下一秒大声哭着叫伴星的名字，紧紧将她抱住，坐到地上:“伴星！姐姐！你不要死！呜呜呜呜……我不要你死！你怎么总是自以为是对我好，真的好讨厌……呜呜呜呜你不要、不要死啊！”哭声痛彻心扉，撕心裂肺。

北冥似剑心中一片冰凉，仿佛那个被剑刺透的人不是伴星，而是他。他感觉自己心口处漏风，丝丝寒风，将他的思绪刮的不知飞到哪去，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悲痛，他飞身上前，跪在伴星身侧，伴星伸出沾满血污的手，像那晚北冥似剑轻轻勾勒她眉眼似的，用食指一深一浅勾勒着北冥似剑的冷冽眉眼，此时的北冥似剑屈身卑微至极，他任凭伴星在他脸上留下血污，脸上似有泪珠滚落，但伴星伸手擦去了。

“北冥似剑……我、我应该是恨你的……但是我的心、心里还是……”伴星话未说完，手毫无生气耷拉下去，眼角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在她衣襟，乌云散开，月辉洋溢大地，从此世间再无伴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