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有嘉禾生彼此阡陌 第三章 灯火满林乱如星

“……”

三楼门外，高禾沉默的站着。

这都是多少次了呢，数不清了。

从高禾记事起，他就是独自一人。一个人走上学路，一个人打工赚学费，才到成人腰间的时候，就一个人走夜路了。

“死人又在家闹腾了……”高禾掏出钥匙，伴着屋内瓷碟落地碎裂的声音，台灯落地的嘶鸣，男人的怒吼和女人无助的抽泣，打开了家门。

“我回来了……”高禾抖了抖手表，翻手看了看时间，一脸蔑视的看着爆发战争的两个人，随即盯着男人说道：“还有一分钟才到时间……我洗澡睡觉去了，小声点，我不建议你吵到我，爸？”

男人像是领地被侵犯了的雄狮一样，暴怒到：“你tm翅膀长硬了是吧，这么跟老子说话？忘了这个家谁……”

高禾随手把包一甩，扭了扭脖子，一字一句的冷漠的打断了男人的话：“要醒酒请去门外，我，不，建，议，你，吵，到，我……”

男人被打断了之后虽然一脸不爽，但是手头的动作逐渐放缓，神态也冷静了下来。对面的女人边抽泣边说：“小禾……还行，在规定时间内回来了，头发怎么这么乱啊，是不是下雨又没带伞啊，喘这么厉害是打工累了嘛，赶紧洗个澡去睡吧，身上还有雨水呢，天气凉，别感冒了。爸爸妈妈没事的，不吵你，明天开学了，早点睡啊……”

“嗯，知道了，谢谢阿姨……”高禾冷漠的脸上多了一点表情，嘴角似笑不笑的抽了一下，略显尴尬的礼貌回复之后，便转身去了房间。

“喵呜～喵～”

卜嗅了嗅单元楼路口的垃圾箱，无奈又绝望的叫了一声，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迈着猫步走到了楼道里，来回踱着步。

“喵……”

过了几分钟，好像看见了什么似的，卜摇摇头，摆着尾巴朝夜幕走去。

房内，洗好澡的高禾擦拭着头发，拧开自己房间的门走了进去，余光看到了男人摔门而去，女人虽然停止了抽泣，但身子还是颤抖着。但高禾并没理会男人和女人。

“咔哒，呲……”

高禾打开了窗户，看着雨中昏黄的路灯映在水坑里，雨淅淅沥沥的落在水坑里让路灯的倒影显得格外“波光粼粼”的惆怅。

“冷……”一阵风吹过，高禾心想。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手机，之前有点沧桑的屏幕又多了两道裂纹，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兀。

“……”高禾回头走向房门，伸手拨弄了一下门锁，然后反手锁上。随后慢步走到了书架前，弯腰把书架抬起，小心翼翼的从书架靠墙的角落抽出一包“利群”，扔到了桌上，随后又在角落摸出了一个火机，借着微光看了看火机，晃了晃。心想“快用完了，得换了……”

高禾扭了扭脖子，略显生疏的打开了烟盒捏出一根皱巴巴的烟，把窗子稍微掩了掩。随后用打火机点燃了烟，把窗户再推开烟含到嘴里猛吸一口。

“咳咳咳咳咳咳……”高禾猛的咳嗽起来，皱着眉头骂道“艹，咳咳……这烟真呛……”

“小禾？怎么啦？是你刚刚咳嗽了吗？是不是淋雨淋感冒了啊？是不是忘关窗户洗澡出来吹风凉到了？要不要紧啊？我给你……”房外女人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是恢复了不少，没有明显的抽泣感了。

高禾皱了皱眉头，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温和的打断到：“不了阿姨，谢谢关心，我没事，刚刚喝水呛到了，您去睡觉吧，我把头发晾凉就睡，不用担心。”

女人的声音明显小了一点，带着点失望和无奈：“嗯，好吧，那你早点睡呀，明天开学了，别熬太晚……”

“嗯……”高禾应到。

……

片刻无言，随后高禾吐了口烟雾，把没抽完的烟从窗口扔下，看着半根烟在空中旋转，溅起零星火花，又在落地之前被雨点无情的熄灭，卷缩在地上，略显可怜。

高禾眼中露出了同情的光……

“喵～喵呜～”

“嗯？”昏暗的灯此刻照着卜，像是掉进了水坑一声泥一样，白毛变成了黄色，高禾不太确定的疑惑了一下。

“喵呜～喵……”卜又叫了叫。

“小白？”高禾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喵……”卜有气无力的回应了一下。

“哇，真是你啊！我还不确定呢，你还是跟过来了！”高禾看着楼下巷子围墙上的卜开心的笑到。

卜顺着高禾的声音凑近了一点，算了算距离，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本事从三米高的围墙跳到三楼，抖了抖身子，像是命令一般的对着高禾叫道：“喵……喵呜～”

“额……”无奈的是高禾并没有懂卜的心思，他试探性的说：“你是，饿了？还是没吃饱？算了，小白你在那别动，我下楼找你！”

“喵～”卜还算满意的应答了一声。

屋内，高禾从柜子里抽出一瓶香水，胡乱的对着衣服喷了喷，然后伸出窗口抖了抖，拿起来嗅了嗅：“嗯，还好，问不太出来烟味了……”一边念叨着一边转身一边套上衣服，俯身听了听，发现房门外并无动静，便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

看着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高禾叹了一口气，向家门口走去，熟练的换鞋，拿钥匙，悄悄的拉开家门走了出去。

“咔哒”，关门声很细小，像什么东西裂开了一般。

“咔……”开门声也很轻悄，像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

楼下，高禾撑起了伞，向着巷子走去。

“喵呜～喵……”卜看到了高禾，叫声明显欢快了一点。

高禾快步走去：“小白，你好邋遢啊，哈哈哈～”

“喵！”卜生气的叫了一声。

高禾蹲下，把伞向卜那边偏了一偏，有些疑惑的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干啥的？下雨又不知道找地方躲，你看看你一身泥巴灰，白毛都染黄了……你想换色嘛哈哈哈……”

“喵……嘶……喵……”伴着高禾的嘲笑，卜威胁的叫着。

“别生气啦小白，你不会要挠我吧，乖～我带你回家吧，你要乖乖的哦，不能闹腾，在我房间里别出去乱跑，要不然我可保不住你，知道了嘛！”高禾微笑着对卜说。

“喵喵～”卜点了点头以示回应，并踱步走到高禾腿边蹭了蹭。

“真乖～”高禾开心的摸了摸卜的头。

路灯下，逐渐变小的细雨随着昏暗的光线，仿佛是一条条密不可分的丝线一样，变成了一片幕布，把小小的猫和忧愁的少年笼罩起来，形成了一瞬的意境。

楼上，已经走出那扇紧闭着的门的女人拭去了眼泪，顺着窗口看着少年，眼中露出了无奈又幸福的柔光。

夜就像画板，雨好似颜料，点缀出不可多得的艺术……

高禾悄悄的打开了门，拎着卜走了进去，探出个头看了看，房门依旧紧闭，高禾放心的小声说道：“小白别动，我去给你洗澡！”说着便拖着卜去了浴室。

“喵呜～”伴随着高禾随手一扔反锁浴室门，卜一脸怨气的叫了声。高禾回到自己房间，抄起手机又向卫生间走去，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如何帮猫猫洗澡”

“额……应该没多大事，这玩意估计没有数学难吧……”高禾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喵喵喵！喵呜～”随后便是卜长达二十多分钟的凄叫。

…………

“快三点了啊……时间过得真快……”高禾反手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窗台上已经进入梦乡的卜，自嘲的笑了笑：“呵，好像还过的不如你……你现在应该算是有个家了吧……”

雨好像停了，又好像没有，反正水坑里的波纹已经毫无生机了……

谁知道呢……

“额……唔……”刚在转角吐完的男人晃晃悠悠的扶着墙站起身来，又颤颤巍巍的蹲了下去。

“……呕……”带着酒气的不明物体从嘴中喷涌而出。

“咣当！”玻璃瓶掉落到了地上，男人俯身够着，但又因为没有抓到使瓶子越滚越远。

“啊！！”男人愤怒的吼叫着，“唔，呜……”突然又掩面哭泣，男人卷缩着身子躺了下去……

城市里的霓虹和男人格格不入，他一身黑衣像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尘，随时都能在金迷中消散。

呵，像极了，畜……

灯火满林乱如星-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