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流往事 8

第二天醒来，风大了，也下起了雪。

不过，没有阻碍宣八朗和雨倾城的行程，在这种地方风雪随时会来，根本就等不到所谓的好天气。

宣八朗整备好装备，背在身上。进往山谷的路没办法骑马，只能徒步往山谷走去。

雨倾城和唐轩道别后，背上装备，便跟上宣八朗。

走进山谷中，风更紧、雪更密。每踏一步，都深深踩出一个脚印。

宣八朗看侧两侧山崖，听着风声，说：“当年在此行军，点点滴滴依然历历在目。风比此时更急，但我们依然有说有笑，有人唱着歌，不过唱的是维语，我听不懂，不然学会了，现在也哼两曲。”

雨倾城只管走着路，也不理他。

宣八朗：“当时就是在这里决战，雪人大军从两侧夹击，我们就在这片空地摆阵，环形防守。我们的盾阵很厉害，滴水不漏，不过雪人们不讲武德，在高处朝我们扔石头，把我们的阵形打散。每一个人，势死不退，就这样一直战斗到退后，把雪人军团打退。最后撑出山谷的，只有我、笑哥、小猫和阿翔。很多同僚将士，和无数的雪人，都被风雪埋葬在脚下这片地方。”

雨倾城依然没有理睬。

宣八朗看了她一眼，说：“拜你所赐啊，暗杀了雪人国国王，导致雪人国军团偷袭我们。我们花了近半年的时间，做了很多努力，才谈好的和平协议。好么，被你一下子，就完全白废了，还付出了五千多名将士的性命。好歹，你干完事通知我们一声啊，让我们早做准备嘛。你当然不会了，杀死雪人国国王不是最终目的，瓦解我们部队，才是你们的最终目标。”

雨倾城：“我当时不知道你的部队存在，只知道唯一要执行的目标。”

宣八朗：“我十五岁从军，十八岁成为指挥官，到二十三岁，把这支队伍带成不败之师。人们都称我们为战神之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其实，真正可怕的，不是我们。那些在皇宫里、琉璃瓦下，天天在皇上那参奏的政客，他们手中的笔，比我们手中的兵器可怕太多了。他们处心积虑、勾心斗角，但只是随便的几句话，就让我们这些当兵的出生入死。我知道前朝朝廷腐败混乱，迟早一天会改朝换代。为了避开祸事，我特意申请，不辞万里躲到这鬼地方，名义是要防范雪人国，实际就是不想参与到这新旧朝更替的战事来。时任丞相狐天极几次下指令让我班师返京，我都以这里有战事而回绝了。没想到，防得了狐天极那老贼，仍然躲不过新朝义军的算计。这世上，哪有正与邪？只有各自的立场，凡对于自己有威胁的，一切都是敌人。”

雨倾城沉默着，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到晚上，穿过山谷，来到一片岩石区。

雨倾城看到前边的山上，有许多洞穴，里边住着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小孩子是白色的长毛，老的则是通体黑色。有长毛护体保暖，所以也基本不穿衣服。

巨型的野狼是他们的宠物，十几头大如狮子一样的狼冲着他们嘶吼。

宣八朗：“他们就住在这里，长年在此生活，天山之上，冰雪覆盖的地方，就是他们的领地。天山下的两侧的盆地都是沙漠和戈壁，他们没办法在那里生存，受不了那里白天的最高温度。所以，只要保持和平协议，我们不来骚扰他们，他们也不会去袭击人族。”

阿迪里王子已经等待在此，对两人说：“我和族里的长老商量了，所以你们务必要取得冰晶回来。”

宣八朗：“放心吧，取不到冰晶，这位雨倾城姑娘是不会回来的。”

阿迪里：“跟我来。”说宛，往其中一个若大的山洞走去。

宣八朗和雨倾城跟着走了进去，发现这里跟一个博物馆似的，崖壁上画满了各种图形，不知是文字还画。

阿迪里指着一个图形说：“这就是我族的圣物，你们照着样子去找。”

两人看了看，大致一个多棱型的东西，还闪着光芒。

阿迪里：“好了，记住这样子，别弄错了。我们给你们准备了休息的地方，你们休息一晚，明日便上山吧。”

随后，带两人来到一个山洞里，让他们在这里休息。

宣八朗放下背包，铺了毯子，放上枕头，躺下便休息了。

雨倾城铺了毯子后，到洞外转了一圈，然后跑回来，拍了拍宣八朗：“起来。”

宣八朗：“干啥？”

雨倾城：“雪隐在什么地方？”

宣八朗：“我哪知道。”

雨倾城：“你刚才不是去了么。”

宣八朗：“找没人的地方解决就行了，又不是文明的地方。你自己四处转转，看看哪里没人。”

雨倾城无奈叹了一口气，便转身出洞。

过了许久，不见雨倾城回来，宣八朗已是小睡了半会儿，没见雨倾城，担心她闹了什么事或雪人想起旧恨，便起身，披上外套走了出来。

刚出山洞，便看见雨倾城坐在外边，看着前方的雪人部落。

宣八朗坐在旁边，说：“找到雪隐了？”

雨倾城点点头：“刚刚跟着一个女雪人，去后边没人的地方。”

宣八朗：“你在看什么呢？”

雨倾城：“我在看他们的生活。他们就是一群普通的部落民族，生活得自由自在，没有军队，没有安保。就是这样一群普通的百姓。看着有些快乐的家庭，我突然想，就在我杀了雪人国王之后，这些人拿起武器就和你们这些正规军去拼命。我记得，你说山谷那里，被风雪埋葬了无数你的部下和雪人。这就样，这里这些快乐的家庭，一下子失去了脊柱，失去了重要的亲人。当时，我怎么就没看到这些呢。”

宣八朗笑道：“把心扉打开，其实你也挺多话的。要是你能笑一笑，更好了。”

雨倾城看着宣八朗：“为何你对我的态度，始终不像是对着一个祸害了你全军的仇人呢？”

宣八朗：“你也只是被人利用而已，你不做，也会有其他人去做。其实你也是受害者。”

雨倾城：“真的发现自己好蠢。淮王答应我会促成我和轩郎在一起，谁知我完成任务回去，他们一推再推，让我足足傻等了两年。直到不久前，我听说了轩郎要和田凌霜完婚……然后，此时我才发现，被人耍不但，还被骗去做了这样残忍的事。我这一生……太失败了。”

宣八朗：“人生便是如此，你这一生几乎不相信任何人，却总是被最信任的人欺骗。人性，不就这样么。”

雨倾城：“可惜，此生我已回不了头了。”

这时，从部落入口处，走进两个人，正是笑人间和何小猫。

他们和阿迪里和其他雪人打了招呼，便走到洞穴这边。

宣八朗：“你们怎么来了？”

笑人间：“就你们两人上山，还是太危险了，我们放心的不下你，所以就跟来了。多两个人，装备也多些。”

何小猫：“我来的目的，就是找个时机，把这女的直接永远留在山峰之上。”

宣八朗看着雨倾城：“听见没，你自己要小心啊。”

雨倾城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而是搂一下被风吹起的秀发。

笑人间：“小猫，那么美的姑娘，你真的下得去手？”

何小猫：“我……我……想起死去的弟兄，就恨得牙痒痒的。到时，自然就下得去手了。”

雨倾城看着宣八朗，问：“你们四人是最后幸存者，那位小女孩呢？应该不是你们队伍的吧。”

宣八朗：“她叫梦一场，是副将军孟京魂的女儿，一直放在乡下奶奶家。奶奶年事已大，带不了，其他亲戚又不愿带，因为太能吃。我们回去后，便接了过来。刘清河是军医，年龄也大了，就没让他随队进山，而是守在山谷的屋子。那些屋子，作为防御雪人国的前哨。其实，那时我更喜欢呆在这里，虽然冰天雪地，生活艰苦，敌人更凶恶。但是这些雪人却没有那么多心思，从来不会背后算计他人。相比人类的花花世界，这里反正能让人睡上安稳觉。”

雨倾城：“是啊。”

第二天一早，四人收拾好背后囊，便顺着雪人指引的方向，往山路高处走去。

走了大半天，山路渐渐隐没在茫茫雪原之中，四人只能顺着能走的地方继续往前走。

宣八朗走在最前头，问后边的人：“有什么发现么？”

其他人：“没有。”

宣八朗：“仔细看看，别错过任何东西。”

随着渐渐深入，风也渐渐势大，夹着雪花漫天飞舞，几乎遮挡了视线。

笑人间：“八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休息一下，等天气好转了我们再继续吧。”

宣八朗看了看左右，便说：“原地搭帐篷吧。”

何小猫把卷成一大卷的帐篷卸下，展开后，众人一起支撑起来。

很快，天色便黑了下来，四人挤在帐篷里，用小火炉升火煮东西。

看着帐篷被疾风吹得剧烈舞动，雨倾城问：“帐篷不会被吹飞么？”

笑人间：“已经打了很牢的地钉，不会吹飞的。帐篷用了很结实的锦伦布料做的，不会被风撕断，放心吧。好好休息，天气好转了，我们继续上山搜索。”

雨倾城点点头，仍然喝了点水，没有吃东西，便靠着帐篷边缘躺下休息了。

过了一会儿，风势更强。

突然，一声长啸，有东西从头顶飞过，然后带过的劲风差点把帐篷掀翻。

何小猫叫道：“我去，什么东西？害我差点把汤洒身上！”

宣八朗：“这天山上怪物多了去了，何必大惊小怪。”

笑人间：“小猫你自己不也是怪物么。”

何小猫：“我们这里的哪个不是怪物？”

宣八朗笑道：“是啊，谁都是怪物，大多数人，都有一头怪物藏在心里。”

笑人间：“看来，我们走得越深，就越危险。”

宣八朗：“为何雪人一直找不到新的冰晶，是有原因的。他们都找不到，我们要找，不深入危险之中，又怎会轻易找到？再说，你们怕怪物？”

何小猫：“我……我不怕。”

笑人间：“你不怕才怪。其实怪物再可怕，我们还是能对付的。”

宣八朗：“对付不了的是人心。所以回头一想，这广阔神秘的天山之中，再可怕的事物，也都没那么可怕了。吃饱睡吧，别想那么多。”

何小猫吃完东西，然后从毯子上扯下两片毛绒，揉成团，塞进耳朵里。

笑人间：“还是怕啊。”

何小猫没听到他的话，直接躺了下去。

一觉醒来，外头似乎风平浪静了，帐篷几乎没有抖动。

宣八朗侧过身，用手支撑起身体，却看到旁边的雨倾城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不禁吓了一跳，坐起身，说：“看着我干嘛？”

雨倾城：“我想看看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为何你与其他人不太一样。”

宣八朗：“世上每个人都是个体，谁与谁会一样呢。”说完，披上外套，解开帐篷的扣子，掀开帐帘，走到外边。

这时，恰好一只成年母雪豹带着两只幼雪豹经过帐篷旁边，与宣八朗面对面相遇，皆把对方吓了一跳。

三只雪豹登时张开四脚跳了起来，像起飞一样。

宣八朗也后退了一步，说：“哎哟，吓我一跳。一大早老被吓，今天看来没好事啊。”

母雪豹落地后，注视着宣八朗，嘴角轻轻嘶吼着。许久，从宣八朗的眼中看到没有恶意，也没有把宣八朗这种体型大于自己的动物当成美食的打算，便呼唤两只幼仔，转身离去了。

宣八朗挥了挥手：“走好啊。”

笑人间走出来，问：“遇到什么人了？”

宣八朗：“雪豹子一家而已，没事。”

笑人间：“没事就好。小猫，起来了，收帐篷了。”喊了几次，没见回应，便爬回帐篷，把何小猫耳朵里的绒球扯出来，然后把他拍醒。

收拾好以后，诸人背起行囊，继续向高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