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番薯园 24.郑大 妈四

在这段时间，也是她最为自由活动的，虽然与生活在城市里的人相比较，是处在最为边缘的人，好象是效区的垃圾与中山公园的茶花相比一般，高下立见，天上地下之别，却阻挡不了她的眼睛，看这座城市每一个风貌每一点风彩的眼睛。

比如上次呆过的旺增桥旁边的那一块地，又盖起了三四座大厦，外墙还带点粉红色，里面来来往往着几个工人，都已经在做油漆外墙的粉刷了。

如果能够住在那儿，哪怕一个小套间,都可以让她睡梦里也在笑着。

还有曾经经过的九山河边，河里的水清冽，但比不上岸村大郑金宝溪里的，它的可贵之处在于，两岸相继造起了几座房子，房子周边植起好多大树，那树冠遮天蔽日，给这座城市增添了一丝丝绿意。

傻花想，这地儿造树了多可惜啊，如果再测量一下，还可以再造好几幢房子，城市寸土寸金，要充分利用啊。

城市中心新造的房子都是套间，整个房子只有一层，进屋要脱鞋换鞋，不是高级木地板也是石英和水泥的混合体，家里的地面只有泥土，上面连木板都没有镶造，凸凹不平别说，而且黑漆一片，天气一下雨，特别在梅雨季节，里面都是湿漉漉的，与水稻田无异。

那辆呼啸而过的五路公交车上，杏脸紧贴着玻璃用双眼凝视外面小河的，神态上怎么如此忧郁，是什么事惹得她这样，整个城市都因为她而忧郁了。

那穿着白色连衣裙踩着飞达牌自行车，叮铃铃按着铃声飘逝而过的女郎，她脸上的笑魇足可以让整座城市绽开笑容，整个在迎接她。

还有梳着大背头踩着小风凰自行车的男青年，从她面前一晁而过，脸上的皮肤很白很细腻，他肯定还没结婚。

其实这段时间，傻花也并没有闲着。

她记得小春说起过，如果要到城市谋职的话，可以到职业介绍所去登记，不过得花钱。

刚开始那几天，她就凭着这张嘴，向路上一个个行人一个一个问过来，在路上整整走了四个小时，没坐下歇一会儿，终于到了那个场所。

那是很偏僻的地段，距离跟到小春家差不多，对于此时整天在城市晃逛的傻花而言，用脚步丈量远近的感受尤甚，走路都可以走的这么远。

不过绕来绕去，有没有走了冤枉路，她是不知道了。

在她到达时，介绍所已经下班了。当天夜里，她同一些流浪汉在一起，窝在介绍所门口过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大早，随着臭哄哄的人群排成长长的队伍，她站在中间排了二个多小时。

终于轮到了，一位涂着大红嘴唇的中午妇女坐在一张破烂的桌子后面接待了她，正眼也不看她一眼，只顾自的查看了她的身份证，登记了相关基本信息。在要求她交了一块钱，在寻找的职业类型中写上“做鞋包”之后，要求她下次再行过来查问，就挥手叫她走了。

接下来她来过三次，要么查不到她的那张表格，要么就是找不到上次登记她的那个女的。她听人说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没介绍成，如果没有介绍成的话，那钱可以退还一半。

傻花找到那个红嘴唇女人，说明来意，但她却说不能退，后来傻花就再没去提这事了。

在职业介绍所附近以及平时流浪时所看到的鞋厂，傻花就进去毛遂自荐，找了30多家，其中几家皮鞋厂都进去过了。

但不出所料，在她提出要做鞋包时，都被拒绝了。

有几个厂还小鬼把门，把她当成了乞丐，上门讨吃的来了，不由分说就把她轰出去，尽管她有越来越城市化口音的话语。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傻花身上还有一点钱，而在保障了她生活底线的同时，也给她的心灵带来了慰藉。还不到世界末日，一定会找到机会的。

即使就这样在城市里这样浪着，也使得她心甘情愿。只是她脸色似乎越来越难看，不是惨白无光就是焦黄无色，头发也越来越草黄，蓬头垢面的，越来越与城市里主流的人群走远了。

只是在当前这样最为艰难的岁月中，在外闯荡不甘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傻花，变成了莫小平在内理家，女主外男主内了。

王媒婆的形象会时不时进入傻花的脑海，使她对王媒婆竟然恨恨不已，甚而还会咬牙切齿，欲快意恩仇。

在家乡那个屋子里，所受的委屈不说，而在外的奔波生活的苦楚，使她想起了婚姻的错误，推己及人，想到了当时是王媒婆的乱点鸳鸯。

其实，傻花一度想过要离开城市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再行出来寻找。

与在外流浪相比，家中的破被子，莫小平肯定很少洗涤和拿出来晒，还有湿地面，在春雨绵绵之中，莫忠和莫愚会不会摔到，即使会，那二间二层的房子也足够遮风挡雨的了，还有木雕床，她现在最大的愿望是盖上自家被子，心无旁鹜聚精会神的搂着莫忠莫愚睡一个好觉。

还有飞来跳去的母鸡带着一群小鸡随地大小便，虽然粪便把地上拉的全都是，但此时似乎亲切无比，是如此的让她怀念和思念，但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她全部精神寄托的莫忠和莫愚，当然还有老公莫小平，现在觉的那些吵吵闹闹打打乱乱都没有了，反而让她一个人在外倍加冷清。

说起睡觉，是最让人揪心和动脑子的。有一次她在德胜桥底下时，由于夜里气温突然下降，再度患上了重感冒，其过程和上次一模一样。

她只得故伎重演，到九山公园晒太阳。这次不好使，晒到下午五六点太阳快要下山了，还是头痛欲裂，全身发烫发起了烧，身子里除了血之外，水分都化成了鼻涕象九山河水一般流光。没有一点好起来的迹象。

她试着站起来，欲到门口那个小店弄点开水或者白粥喝，但浑身没有一点气力，双脚如生铁了一般，根本站不起来。

身上的感冒病毒似乎越来越疯狂，在噬咬着她的头部和越来越弱的躯体，很快就要进入五脏六腑了。

当天边最后一抹夕阳的光隐入雪山时，她颤抖着身子，被子的温度根本抵挡不了四周越来越低的气温。

她呼吸越发的急促起来，身子在被子中象筛子一般抖动，迷迷糊糊之中似乎看到了一条通向远方发着光亮的道路。

她想到了死，想起了童年不快乐的时光，那种重男轻女百事哀的家庭，爸爸妈妈看她的眼神，好象都不是父母应有的慈祥与温和，只有色厉内茬，大声说话，没有一点平等的姿态，以及不顾别人感受，总是高高在上家长制的打骂。

后来嫁人了也不幸福，只不过是一个火炕到另一个火炕，夫妻家庭生活象战场一般，吵乱不断，天天盆碗门柜噼里啪啦，漫天飞舞，与娘家比，只是被人挨打的方式不一样而已。即使在莫忠莫愚出生后，也没有丝豪改变，造成孩子的童年也如同她一样，没有阳光，只有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