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巧言：余波 第129章 何必问泰否

炊熟黄粱一梦休。

人间一梦黄粱熟。

浮生一梦黄粱枕。

翻落黄粱一梦中。

——题记。

我的名字是赵淼，目前就读于府城电力大学，是今年的大一新生。

其实可能是太过于无聊了，于是我就想写下一些故事，好吧，事实上，是受人所托，就像那之前我从未见过的三十一则属于2019年的故事一样。我在爷爷和父亲的安排下，结交了一些很有趣也很神秘的朋友，只可惜有些人，我可能再也无法相逢，就像是黄粱一梦，如泡沫一样脆弱。

不过我很庆幸，也很幸运。起码，许青是真实的，她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今天是2023年10月15日。

而我从京城回来的日子是9月30日。

故事，就是在那一天开启的。

也是在那一天彻底结束。

而我没有在国庆假期选择回家，也没有在这个周末返回故乡，而是选择回到了府城这座并没有发展起来的文化古城，在学校里记录着我脑海里，宛如黄粱一般的回忆。

…

我还记得9月29日那天，我和王凤游大哥告别时的场景。

“宋代韦骧《减字木兰花丶劝饮词》里面说，凤笙鼍鼓。况是桃花落红雨。莫诉觥筹。炊熟黄粱一梦休。”

“宋代王以宁《踏莎行丶位正三槐》里面如此写，位正三槐，光生九族。人间一梦黄粱熟。”

“宋代吴季子《念奴娇丶再用韵伤春》说道，浮生一梦黄粱枕。且不妨、狂歌醉舞，尘谈挥柄。”

“宋代文天祥《挽李制帅二首》有云，治法征谋关世道，清忠定力简皇衷。伤哉生出瞿塘险，翻落黄粱一梦中。”

我当时就坐在王凤游大哥的左边座位上，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苍白的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故事的结局…谁爱写谁写。反正…不是黄粱一梦，就是候汝入梦…”

说完这段不知所以的话，王凤游大哥努力控制着自己有些颤抖的胳膊，从夹克外套的口袋里面，取出了三枚铜钱，抬手一抛，三枚铜钱和餐桌上玻璃桌面发出了清脆的碰撞之音。

“铛铛铛~”

然后是倒下的铜钱，在彻底倒下之前不断地在玻璃平面上不断旋转和颤抖。

待到铜钱彻底不动之时，王凤游大哥瞥了一眼，便又拿起了那三枚铜钱，放到了自己手里，再一次重新抛出。

“早上踢馆的时候忘了扔了…咳咳…就算是送你们的吧，还有我的另一个世界的故事结局。”

“文王六十四卦，第二十三卦，山地剥。”

“先开一个小玩笑，你们找两匹白马，请贤人为肱骨，可破此卦。”

“山地剥这卦由地下山上组成，上卦为艮为山，下卦为坤为地，山在地上，风雨剥蚀，这是剥卦的卦象。进取难成，顺时而止。”

“得此卦者，时运不佳，多有损失，前进有阻，宜顺时而止，安份自守。”

“下坤上艮相叠，五阴在下，一阳在上，阴盛而阳孤，高山附于地。山石呈剥落象，故为剥卦，喻山石崩而落于地面上，五阴迫一阳。此卦阴盛阳衰，喻小人得势，君子困顿，事业败坏。”

“时运不佳，乃大势所趋，只能顺应时势而暂停行动，静观待变，不可冒险，需要积极创造条件，才能获得进一步的成果。”

“啊嘞，我还真是幸运啊，急流勇退…我太累了，那么，我就祝你们一路顺风了，起码…我没有给我师父丢人…”

…

2023年9月30日。

今天，我和嵇叔夜前辈，还有从府城姗姗来迟的王空流大哥，一起坐在候车大厅的某家咖啡厅里，喝着滚烫的纯咖啡…粉…

说到底，这种地方，也不可能有现磨的，最多是打着招牌罢了。

“待会是去吃炸酱面，还是去买个汉堡带上火车？”王空流大哥向嵇叔夜前辈和我提出了问题。

“其实我很想问，冒牌大哥你为什么没和金大哥和林大哥一起走？”我看着王空流有些不解，按道理，他应该是和金不换、林载贽两个人一同北上了。

“想走之前见我哥一面，好歹这么多年兄弟，虽然没啥感情，但也是叫了他这么多年。”王空流端起咖啡杯，吸溜了一小口，似乎是被烫着了，赶紧放下，嘴里不停的吸着空气，“嘶…嘶…结果还错过了…嘶…也没人跟我说他昨天来啊。”

“你不看聊天APP什么的吗？橘哥昨天发了好几个，还有前天晚上赶来京城的时候。”

“没有啊，这几天陪老板娘上晚班就逛街，逛完街就通宵KTV，差点死在外面。”王空流大哥如此解释。

“我请来了几位师父的前辈，与咱们一同北上。”嵇叔夜看着我和王空流，很郑重的说道，“呵，赵淼，既然你爷爷让你和你姐姐赵越青一同上了这棋桌，那么这辈子就努力一下吧，成为执棋者有些困难，不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又或者能自己跳出去，成为一枚放置一旁不入棋盘的棋子…王凤游先生的故事已经告一段落，现在是我们的故事了。”

“故事？”

“比如可以说王凤游先生，在为师门正名，为自己复仇之后，因为伤重，在等着回家列车的火车站闭上了眼睛。”嵇叔夜很认真的看着我们，“他是一个普通人，和我们不属于一个世界，这是属于他的绚丽的英雄结局。至于真假，何必去求证，徒增烦忧。”

“可是…”我刚想质问嵇叔夜大哥，他说的话的真实性，就被王空流大哥打断了。

“这可是我的爱好，虽然我写小说也只是为爱发电，但是我也想给自己的北上之旅，添上一个最为完美的结局。”王空流大哥扬起嘴角，“我和你们也不是一路人，我是一个想和过去的自己划分界限的老百姓…那么故事结局就是这样吧…当王空流跟着嵇叔夜、金不换、林载贽，来到了那座赐予他诅咒的城市，王空流掏出手机，给老板娘熊小萤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自己要请一个长假，去远方旅游。最后，在正式踏入那座城市的时候，王空流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骰子，扔到了半空中…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为什么掷骰子？”嵇叔夜饶有兴趣的看着王空流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黄铜骰子，在手里把玩着。

“被扔出的骰子的答案…只有神知道了…”

…

2023年10月15日。

下午三点。

一个陌生的电话拨通了我的手机，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约我去府茂百货一楼的咖啡厅见上一面，也算是道别。

打电话的人对于我来说，也是熟悉而陌生的。

半个小时后，我从那辆超长的怪异机车上翻了下来，很是新奇的用手抚摸着那洁白无瑕的外壳，尤其是那酷似恶龙的机车头部，简直是男生们的梦中情车。

我们没有进咖啡厅，那三个朋友已经把咖啡外带了出来。

“这一阵子，打扰你们了，至于那几位朋友，我们似乎也没机会说声抱歉了。”穿着夹克的男人说道，“我们找到了老板的联系方式，可以回家了。啧，其实仔细一想，也可能是之前，戏剧还没有落幕，观众不可离场罢了。人类跟宇宙比起来毫无意义，如果真的有神，根本不可能在乎如此渺小的人类，除非…祂们怀有恶意…”

“您什么意思？”我没有听懂这个和王空流长得很是相似的男人，所说出的话语。

“其实老老实实上大学挺好的，你家何必把你卷进来。”皮肤黝黑的青年摇了摇头，“哦，这么说来，提醒你三件事，要谨慎。第一，迟非晚检察官，我没见过，不过听说是个好人，如果你先给他报仇，要谨慎，刚过易折的道理要始终牢记。第二，有个人，叫陈言荒，你可能不记得了，或者根本不知道，阻止你家和他有关系。第三，那些武者的死因，我们私下探查过，离得越远越好。总而言之，坚持科学唯物主义价值观，不要信鬼神，不过，人比鬼神更可怕，你们是好人，就远离吧。”

“我都听不懂，你以为他能听懂？”长相俊美的少年撇了撇嘴，用手指了指我。

“听不懂最好。”黝黑青年点点头。

“最主要，看见他躲着点。”夹克男人抬手指了指我的身后。

我一转身，发现五六米外，一个身材消瘦的黑肤欧美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服，正微笑的朝着我们招手。

“坚守本心…后会无期，朋友。”夹克青年的神情有些紧张，翻身上了机车，示意黝黑青年和俊美少年也都带上头盔赶紧上车，三个人就这样挤在了并不宽敞的座位上，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应该不是油门。

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

因为那排气口出来的。

好像是蓝色的火焰。

“我亲爱的朋友。”这个黑肤，却有一副欧美人长相的西服男人，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走到了我的身边，就好像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三个人的离开，“听说你也开始写小说了，我特地从北方给你带来了一些故事的素材，事实上，故事的结局告诉了我们，个人英雄主义是错误的，这个世界上最嘲讽的故事，就是抽丝剥茧之后，发现剩下的只有人情世故、唇亡齿寒。”

“哦，意料之中。”我深吸了一口气，“我有心理准备，好多人也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不过我对于那个故事的情节和故事的结局都没有任何兴趣。您知道吗，大学对于我们华夏的孩子来说，大部分的认知就是，高考结束了，好好玩几年…我今年大一，我想，我的未来有充足的准备去应对我人生中的一切挑战。”

我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金属的刻牌。

“巧言”，两个字映入眼中。

翻过来，则是一尾跃出水面的鲤鱼。

“改名字了？”皮肤黝黑的外国男人一脸笑意的看着我。

“让我再想几年吧。”我突然笑了起来，没有任何原因，“我会等那些人再次出现的，比如嵇巧言、金巧言、林巧言，都比赵巧言好听多了…”

…

五十多岁的欧洲男人站在人潮汹涌的商业区广场上，煞有兴趣的看着周围来往的人群，数不清的家庭、数不清的情侣将欢声笑语，播撒在这座城市的黄昏，“说起来，这趟旅程，你看到你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和妥协的结果了吗？”

不远处，一对男女结伴路过，却没有注意到欧洲男人和身材高大的青年。这对男女的身材都很高，男生的左手里面提着一杯奶茶，还有一杯咖啡，而男生的右手，与女孩紧紧的十指相扣，似乎即使是神明，也不会让他们分开。女孩身旁，一个身材魁梧五大三粗的壮汉，一手举着一整瓶朗姆酒，一手帮这对男女拿着背包，满脸杀意的盯着男生，可换来的只有男生的熟视无睹，和女孩的一个白眼。

“哥，你的脸好吓人。”女孩说道。

壮汉一言不发，还在盯着男生。

十字路口的绿灯亮起，这有些气氛诡异的三个人，转眼便消失在茫茫人海。

“看到了…事实上，我也属于上一个时代了，旧时代注定被淘汰的抛弃，不过，很多年以后，也会有人记住一些无声的沉溺在岁月长河的青年们的名字。”身材高大的青年点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副莫名的微笑。

“开辟者为诸王之宗，被抛弃者为列王之末。”

“有些人不会让位的。”

“有些人已然让位。”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就被彻底凝固。

“你说得对…”高大青年自嘲的笑了笑，“时代不会让一些人真的完全继承前人意志的。”

“以后有什么打算？”

“躺平，划水，摸鱼。结婚生子，和家人共享天伦。最后眼睛一闭，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

“寄生于此者，会被默许。”

“谢谢祝福，没有别的了吗？”

“你想要什么？”

“不不不，我只是想知道你之后会去哪座城市，哪个国家旅行。”

“从哲学的角度上讲，我所行之处，每一个脚印，都是我的目的地。愿你们的故事不会厄临你们所有人。”

这个一身黄褐色西服的外国男人摊开双手，将戏谑和无奈掺杂到了一起。

高大青年举起了手中的咖啡，在半空中虚敬，不知在对何人致意，“我一直在想，我如果能穿越回小时候，见到过去的自己，会说些什么，我会告诉小时候的我，他崇拜的那个侠客一出山就早早死掉了，自刎死的，可是拿剑的却是别人…每出戏剧的落幕都预告着新剧情的开始，生命的奇妙之处，就在于它的故事，永远不会断档。”

夕阳已经沉入了城市的钢铁丛林之中，那些余晖和被大厦玻璃反射的光芒，显得微乎其微。这突然的黑暗，除了几道提前开启的路灯散发着孤独的光明。

喧嚣的城市，又未尝不是另一种寂静。

身材高大的青年一袭黑衣，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膀，“Lasuprématie丶Jaune先生，我不信神…当然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话，那么落入永生神明之手，真是可怕的故事。”

夕阳彻底落山了…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