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10k 第7章 阶级情大过天

勃兰登堡家的会议室。

一身动力盔甲的老者挂断了通讯，重新戴上了放在一旁的氧气面罩，微型呼吸机正稳定运转着。面罩下的脸看似阴晴不定，但会议室里的众人都清楚得知德雷克出击的老爷子现在很开心。

他轻轻敲了两下椅子的扶手，身后的秘书立即上前收走了桌上杂乱的纸质报告。

72岁的剑术大师，柯尼斯堡边境伯巴克豪斯坐在主座，两位宗老恭敬地陪坐在巴克豪斯下手。

他是两代勃兰登堡公爵的剑术指导，更是鲁道夫的外祖父。四天前，他的女婿兼得意门生海因里希·勃兰登堡病逝，把柯尼斯堡交给次子打理后，他立即来到勃兰登堡家主持大局。可以说如果没有他，鲁道夫的继位绝不会这么顺利，毕竟那位来自皇室的前公爵夫人一直都想将公爵的位置收归皇室，正如她的父亲一直想吞并勃兰登堡家的狩猎部一样。如今的勃兰登堡家除了鲁道夫就是这位德高望重的边境伯地位最为尊贵，别说宗老会，就是鲁道夫本人在这也得乖乖给外公敬茶。

与鲁道夫这个世袭公爵不同，巴克豪斯可是战功卓著的初代目，把柯尼斯堡从赫尔森手中夺回后获封边境伯，替城联会戍守西方近十年，十年内打得夜教换了四个红衣主教。

“去准备一下请柬吧。”巴克豪斯沙哑的声音响起，面罩后传出的声音有些许失真。

会议室里的众人立即忙碌起来，但随即他继续吩咐，“就说庆祝勃兰登堡公爵破获一起夜教的间谍行动......不，还是等那小子回来自己发吧。不要让鲁道夫知道今晚来了这么多7级，以那小子的性子，真知道夜教铁了心想杀他，他一定会把位置推给弟弟自己跑路的。啧，你们勃兰登堡家的公爵怎么总沾点毛病？穆特又蠢又坏，史密斯毫无情商，海因里希什么都好就是太短命。现在的这个小子又懒又胆小，要不是多少还有点担当早就躲法兰学会去了！”

除了赔笑，两位宗老是一句话都不敢反驳，一则老爷子说的还真就都是事实，二则人家可是当代公爵外公，教训晚辈两句怎么了？

“罗莎那有消息吗？”巴克豪斯指的是他的女儿、鲁道夫的生母，生下鲁道夫之后就跑去天上雄城当了“甩手掌柜”的那位。

“夫人最近很忙，她的项目到了关键阶段，但是两天前她还是回了一条通讯，说是这个月15号前会回来一趟，届时会好好指导一下小公爵。”一位宗老立即回复，显然是清楚巴克豪斯所指。

老爷子点了点头。三周前，海因里希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不容乐观，一天只剩4个小时清醒时间的他请罗莎近期务必回家族一趟，好主持鲁道夫的成人礼，同时震慑那个前公爵夫人。可惜他到死也没等到罗莎的回复。

两人感情其实很好，不然也罗莎14岁时就不顾父亲的反对，和海因里希私奔。倒不如说促成如今这种局面的正是他们夫妇的相敬如宾，海因里希不仅鼓励罗莎追求自己的事业，甚至还为罗莎在天上雄城的研究所大把大把地投资。罗莎也不愿让丈夫的期望落空，宁可忍受骨肉分离之苦也要拿出足以令海因里希骄傲的成果，这才导致她错过了见丈夫最后一面的机会。

“就这样吧，安排好值夜的，其他人先去休息吧。”巴克豪斯遣散了众人，独自一人朝执行部的值班室走去。

身为巡礼者，巴克豪斯的身体虽不至于像狩猎者一样正处壮年，但至少也不该沦落到依靠呼吸机维生的地步。早年的征战让他落下不少病根，如今的他并不比自己那个女婿好多少，可他清楚自己不能死。

至少在鲁道夫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勃兰登堡公爵前，他不能死。

城联会的最高权利中心有五人：统筹部的林秋明，狩猎部的勃兰登堡公爵，内务部的纳西莫夫上将，财政部的皇帝，开拓部的田中信宏。林秋明身份特殊，田中信宏一直对争权夺利毫无兴趣，但纳西莫夫和皇帝则一直眼馋狩猎部对狩猎者们的统治力。

赶巧近几年前代公爵海因里希身体一直很差，基本没怎么管过事。那俩眼馋的就一直鼓动林秋明废除狩猎部并交由自己负责。

林秋明当然不可能答应，但他拒绝的前提是“勃兰登堡公爵足以胜任狩猎部总长这个位置”。如果这个年轻公爵被认定不适合控制狩猎部，林秋明迫于另外两部的压力只能答应他们的要求，尽管这一定会加剧城联会的内斗。城联会早已被夜教渗透，内斗的消息一定是藏不住的。到那时候，趁虚而入的夜教可就不用等什么永恒寂静女皇的王师了。

巴克豪斯就是看出了这一点，这才迫不得已来培养一个“比起担任公爵实际上更适合成为一名研究员”的外孙。

“柯尼斯堡边境伯，你在吗？”窗外是个披着执行部标配灰色风衣的女孩。巴克豪斯带上眼罩打开了窗户，顺着他的灵视望去，正是一个小时前被德雷克护送回家的海芙约特。

她披着的那身散发着浓烈劣质香烟气味的风衣隔着窗户都让巴克豪斯皱了皱眉，不出意外的话正是来自德雷克那个老烟枪。没等巴克豪斯开口，海芙约特从风衣内侧的口袋中翻出了一只打火机在老爷子眼前晃了两下。

打火机的样式有点老，做工也没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大概是哪家工厂用来打价格战的廉价品，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巴克豪斯的灵视中，这玩意里压缩了大量的灵能，它烧的竟然是灵能？灵能燃料在各种名贵的工艺品打火机中都不算常见，巴克豪斯心里已有定论，“天上雄城出来的小玩具？”

海芙约特也没打算打哑谜，但她带来的消息依然超出了巴克豪斯的预料，“对，菲斯塔从那几个围攻德雷克的贤者身上扒下来的，看似只是打火机，只要一按就会爆炸。刚刚测试过了，灵能爆燃的强度可以在三秒内烧穿200mm的四号合金。刚刚和法兰学会确认过了，这个打火机并没有在那边注册专利。”四号合金是现阶段对灵能抗性最高的材料，只要50mm就能轻易使5级学者引发的灵能潮汐停滞。

“你的意思是，那个跟鲁道夫在一起的圣徒可能也有这玩意？”巴克豪斯脸色铁青，他能预见到打火机引爆后死无全尸的鲁道夫，以及之后勃兰登堡家乃至城联会的混乱。

“不是可能，执行部抓了几个活口，都列装了这种小玩具。审讯的时候那几个圣徒都说是光荣弹，只是执行部的人动手太快了，他们没来得及按。”海芙约特打破了巴克豪斯最后的幻想，形势正在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车上的圣徒一旦得知德雷克这个变数已经加入战场，必然不会等待他们那边的潘锋出手，直接就跟小公爵爆了。好在他放置的ATE对夜教通讯的干扰也同样有效，现在的他大概只知道潘锋偷袭卡尔得手后在B1休养。

只要到达那个地方......离B1预定的集合地点越近，这个不知名圣徒的心中越是狂喜。虽然感到这句台词有些不详，但潘锋副主任的剑圣实力可是实打实的，斩杀一个剑术大师外加一个5级出头的小公爵不是轻松加愉快？

“我发现你很开心啊？出卖队长让你这么爽？平时他到底对你有多差啊？”小公爵再迟钝也注意到了圣徒的异常，他不由得心生疑惑。

圣徒意识到了他表情的不妥，正要开口辩解，副驾驶位的塞弗鲁斯却替他说话了，“你别说，我懂。这些小队长都一个德行，官位越小官威越大。兄弟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当时在狩猎部一线小队的时候每次出任务都要孝敬队长。出一趟外勤就那么小两千的补贴，孝敬队长就得交八百，交钱就算了还得看那狗东西的臭脸。”

见小公爵没有反对，塞弗鲁斯更是得寸进尺，“你要犯了什么错，他绝对不留隔夜仇，今晚不加班搞好明天你就不用来了。他要犯了什么错，要么是‘哎呀我们是一个团队，要为团队成员负责’，要么连理由都懒得找直接让你加班。加班就算了，加班工资还是他的，给你点个外卖都要你千恩万谢记着他的好。他奶奶的真晦气。”

塞弗鲁斯越说越上头，在这个不知名圣徒面前把城联会狩猎部基层那帮小队长的毛病如倒豆子般抖了出来。鲁道夫受海因里希影响，本来就看不起这帮吃拿卡要的混混，现在更是越听越气，最后干脆和塞弗鲁斯一起批判起了这帮官僚作风的恶棍，连狩猎部高层和宗老会那几位也没能逃过小公爵的指责与辱骂。显然小公爵没意识到狩猎部能出这么多混混明摆着是他老子监管不力，不过就算意识到了也不妨碍他开喷，反正又不是他纵容的部下。

很多年后，当有人问起约瑟夫·普罗旺斯少校为什么会成为第一个投奔城联会的圣徒，并一直致力于让圣徒重回人类社会时，他是这么说的：“我和鲁道夫先生、塞弗鲁斯先生见面的那天，他们和我聊了很多，那时候我意识到信仰只是虚无缥缈的谎言，阶级情谊才是人类之间最真实的感情。圣徒也好，巡礼者、狩猎者，甚至缄默者和未觉醒者也罢，大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的分歧，绝对是可以合作共赢的。只要能放下争议，大家团结在一起就一定能重现，不，是超越古人类的辉煌。”

那是多年以后的事了，现如今这个不知名圣徒，也就是约瑟夫，正一脸委屈地看着身旁喋喋不休的二人。在夜教只有对上司绝对的尊崇，绝对禁止对上司的质疑，他受的委屈绝不比狩猎部出身的塞弗鲁斯少。

小公爵被他幽怨的眼神看得心中发毛，他立马摆了摆手示意塞弗鲁斯停下，“真受委屈了？看你们圣徒立场那么坚定，我还以为你们赫尔森不至于跟城联会这帮人一个德行。好了好了，没事的，至少你那个队长马上就折腾不了你了。说说吧，再不济骂出来心里也好受点。”

约瑟夫沉默了五秒，但这五秒对于他来说好像如同一个世纪那么长。下属的功劳被上司占为己有，上司的过错却是下属的责任，凭什么？如果车上只有塞弗鲁斯这个打工人那他自然只能向阶级友人抱怨一下队长的暴行。但勃兰登堡公爵这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也不留余力地表示了对现状的不满与批判，或许他真的可以改变这个不公正的社会？单单为了这个机会，约瑟夫就绝不能让鲁道夫白白死了。五秒过后，再抬头时约瑟夫眼中满是坚定，他要保护小公爵，“停车，B1是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