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异游录 第79章 投其所好

书桌右上角放着卫知的还未画完的淮南一条街，这是她近来在这里学会的平面画法，去掉了以往的空间透视，整条街两侧的房屋显得杂乱，无纵深感。

靠墙处放置了一排书柜，上面已经放了几本书，卫知熟门熟路地从上面抽出一本厚厚的发黄的线装书，手舞足蹈道；“这是楚典的另外一部完完整整的作品，里头主要是介绍成国各种类型的建筑，还有各种附注详解。”楚典，是卫知手头的一本建筑小画册的作者，以云峥的博闻强识，认得此人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匠人，卫知能淘一小本算是运气好，而这厚厚的一大本莫名地出现在这里，不得不令人生疑。

云铮又翻了剩下的几大本，《木工雕话》《观宇录》《流沙筑屋图》等连她都闻所未闻的历代成国有名的匠人之作都摆放在这个简陋的书柜上。

这间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卫知喜欢的；显然有人已经体现做好功课，投其所好了。不知这投的是她的好，还是卫知的好。

云峥按捺住心中所想，继续环顾四周。这个房间了的墙壁上挂了一卷美人图。云铮皱着眉头走到画前，细细地打量着画上的布局。红衣美人头插一支火红石榴风簪，斜靠在高塔最高层的栏杆上，侧身透过雨帘远眺雾蒙蒙的成国都城，奇怪的是，美人一般纤手葱指，然而图中的美人伸出比一般女子偏大的略有些粗糙的骨节分明的手，接收檐角下滴落的天地灵气聚集起来的雨水，她的手里也已经汇集了一大滴透明的水珠子。

云铮的目光一一落在女子秀气灵动的眉眼、鲜艳可口的红唇以及含笑的嘴角。旁边题了一副小诗：“卫国护家战沙场，知天知地是客乡。”

卫知兴奋地介绍这幅图：“这幅画里面的高塔很有特色，一路走来，也就这座高塔是用石头垒成的，仿造的却是木制塔的层高，每层层高一致，每层塔身逐渐向上变窄，不太符合建筑结构原理。就拿来研究一下，也不知是在哪里，改天有空一定要去看看。还有还有，这幅画里面的人好像我呀，两句诗的前一个字组合起来就是我的名字，里面有个客乡，客人的家乡，说明在这里我是客人，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我觉得是好兆头，就拿出来挂在上面了。”卫知见她注意力在这副画上，以为云铮也对这高塔感兴趣，生怕她不能理解其中的奥秘，兴奋地介绍道。

云铮皱了皱眉头，道：“这幅画和这个屋子不搭，我另外送你一幅西凉王宫图，里面的西凉宫殿比这个好看多了。”

卫知撒娇地拉住她的手：“我想两幅画都挂在这里。”

云铮摇了摇头，“还是收起来，放在我这儿，我替你保管。你随时可以看。”

卫知想想，随时可以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当下就同意了。

云铮与卫知又说了一会儿子话，直到雪香上来通报晚膳准备好了。

待用过饭后，云铮带着卫知回芳华阁歇息了。卫知还一如往常睡前看书画稿，云铮回了自己的屋，重新打开卷轴，看着画中的卫知，莫名的慌乱中。

这幅画这题字没有署名，自诩对武帝十分熟悉的她观摩了许久，才看出这幅画是武帝的手笔，她自幼在武帝身边跟着学习朝政之事，对武帝的运笔字迹了如指掌。武帝手握生杀大权，一心只念着开疆拓土，不耽于美色，不沉溺于风花雪月，下笔气势凌厉果决，从不拖泥带水，所书所写笔走龙蛇，一气呵成。而这幅美人图，在题材上，不会是武帝涉足的领域；一贯力透纸背入木三分的书画在这幅美人图中，虽然还是一贯的行云流水，但是这副画中显现出的面带微笑的卫知，从伸手的动作中，无意透露出些许的迷惘惆怅。而卫知所在的高塔是成国王宫的禁地，通天塔。客乡，云铮潜意识里认定，客乡是客死他乡之意，不是什么好兆头。

“二小姐的这幅美人图从哪里来的？”

雪香通报道，是冷翠姑姑送来的，说是宫中送来的年礼，放在四个箱子里，其中一个箱子全是适合二姑娘穿的衣裳鞋袜，另外一个箱子的书全部都是匠作之类的，二姑娘喜欢这些，她全都摆在书柜上了。

“另外一个箱子里是否有一件红衣裳？”云铮揉了揉额头，开口问道。

雪香想了想，好像确实有一件，看云铮的神色，赶紧去库房把那件红裳拿出来给他瞧，同时也把宫中送来的其他年礼也送过来了。

“放这里吧，其他的不要多说。”云铮平静地坐在床边，让雪香退了下去。

宫中的年礼，除了亲王夫妇的礼服，以及一些日常的宫中送给亲王的分例，多余的四箱东西，云铮一一翻过，一箱适合卫知的头面衣裳，一看就是当前最时兴的料子首饰；一箱卫知喜欢看的各类建筑书籍画册，另外一箱是一些象牙小雕像楠木做成的小屋子小桥模具，这也是给卫知特意准备的。只有一箱是给她这个汤免王妃的衣裳头面，她的衣裳头面不过是宫中寻常的样式，明显是凑数用的。

里头最特别的是这间红衣裳，这件衣服是成国境内徐州每年所上缴的不过两三匹的鲛绡纱制作而成。徐州毗邻东海，传闻的鲛绡纱是渔民们从深海中捕获的百年难得一见的海怪剥皮去鳞后渠其晶莹剔透的血肉，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炮制，做成莹润洁白的鲛绡纱，这已是十分罕见；更难能可贵的是，鲛绡纱用西凉境内的珍兽独角兽血液经过七七四十九天浸染后，通体红艳似火，遇水不侵，遇火不燃，是举世无双的宝贝。

这件稀世珍宝就这样随随便便就送给了卫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