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糜竺的决定,曹剑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家主,出于家族百年大计的考虑,两头下注本没有错。
事实上,在这个乱世当中,有这种想法的大家族并不在少!
比如说出身颍川的顶级世家,荀家:
才能最为出众的荀彧,如今为曹家效力,是曹营的文臣一把手;
另外一位大才荀湛,则先是投靠了韩馥,后又力主促成了韩馥出让冀州一事,如今正在为那即将成为曹家最大对手的袁绍门下效力!
而另外一个鼎鼎大名的世家,诸葛家族,更是在后世三头下注:
老大诸葛瑾,为东吴尽忠;
“卧龙”诸葛亮,为蜀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名声相对最小的族弟诸葛诞,则是为曹魏效力。
至于其他的世家,同样两头、甚至是三头下注的情况,多不胜数……
糜家相较与世家大族比起来,除了钱多之外,其实并没有太多底蕴!
一个商贾之家的家主,却能有这份不输给世家的眼力和算计,着实难能可贵!
从客观上来说,哪怕是曹剑见了,也不禁要暗自赞赏一句:
“这糜竺,的确算得上是个人物了!”
不过,赞赏归赞赏!
这算计落到他曹剑头上来,当然不能忍!
心中不爽之下,曹剑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只见他脸色平静,一改往日的荒诞模样。
反而极为难得的,摆出了一副正经姿态,反问道:
“既然是想要分散投资,那就必然要分散押注!
敢问糜家主,准备在曹、刘两边,各自如何下注?”
原本嬉笑间,一口一个的“大舅哥”!
此刻于悄无声息中,已经改成了“糜家主”!
看似不着痕迹的一个称呼变化,背后代表的生疏冷漠之意,不言自明!
心思细腻的糜贞,顿时听得眼眶微红:
显然已经从这悄然的变化中,听出了曹剑的不满!
然而,夹在两头的她,又能做什么呢?
目光悄然暗淡下来的她,也只能默默的在心中祈祷:
“希望兄长能够妥善考虑,千万不要跟二公子起什么冲突才好!
否则的话,我可就里外不是人,帮哪头都问心有愧了……”
糜竺听罢,已忍不住开始额头冒汗:
“这……这……”
犹豫了许久之后,他终于给出了一个试探性的回答:
“既然是分散押注,厚此薄彼不论对谁都不好!
以吾本意,两边各押一半,可否?”
闻言,曹剑面沉如水,冷漠摇头:
“不可!看似公平,实则却是相当不公平!”
“遥想当初,糜家看重玄德公时,可是押上了全部的身家!
如今既然有意和曹剑联姻,为何却比当初的赌注少了一半?
何况,就连这一半,也还是在散尽千金,全力帮玄德公重整兵马之后,剩下来部分当中的一半!真要认真计较起来,实则还不及另外一头!
如此行径,莫非是看不起我曹家不成?!”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顿时把糜家哥俩吓得浑身一颤!
“好妹夫……”
糜芳刚想像之前那样套近乎,一看曹剑那一副冷若冰霜、油盐不进的模样,顿时就心中先胆怯了三分,哪里还敢如此随意称呼?
于是,话刚到嘴边,又连忙改了称呼道:
“不!二公子……二公子这话言重了!!”
“曹家是何等尊然存在,我糜家怎敢小觑?
误会!一切都是误会啊——!!!”
说罢,他连忙朝糜竺使眼色:
“大哥——!你快好好解释解释——!!!”
糜竺见状,心中快速计较过后,不禁猛一咬牙道:
“若是公子觉得少了?那我糜家再多加注就是了!”
“以我之意,欲将糜家所有家产一分为三!
其中,小妹占四成,到时候全部作为嫁妆,陪嫁曹府;
二弟占三成,届时也一起作为我糜家的代表,尽力资助曹家;
至于在下,则只占余下三成,另做他注!
如此安排……二公子总归可以满意了吧?!”
这话一出,糜芳、糜贞不禁齐齐一楞!
显然被自家大哥这个分家的决定,给活活吓了一跳!
在一片惊讶声中!
却只见曹剑脸上神色不变,依然淡漠摇头:
“关于糜家的家产,具体怎么划分?
说实话,我其实并不关心,也不在乎!
糜家愿意以大手笔给小妹做嫁妆,自然是极好!
即便什么都不给,只以普通嫁妆来论嫁,也无妨……”
话说到这,他不禁顿了顿,旋即冷然道:
“我真正介意的,只有一点!
那就是,若真按之前那般分法?
糜家主届时,是否会将自己那一份家资,尽数用于资助玄德公?”
糜竺听罢,也不敢含糊,当即凌然道:
“那是自然!……”
曹剑听罢,当场冷然一喝:
“如此这般,那就说不过去了!”
说话间的功夫,他已长身而起!
八尺开外的高大身材,瞬间将气场撑满全场!
然后,在糜家兄弟满是惊愕的目光中!
只见曹剑长袖一拂,朗声道:
“我且问糜家主!
试问以今日局势,徐州全境,不日就将尽为我曹家囊中之物!
此事,糜家主,可有异议否?”
糜竺听罢,当即摇头:
“大势之下,理当如此!糜竺,未有异议!”
曹剑声调渐高,接着问道:
“倘若徐州尽归曹家所有,以曹家实力,如果欲取你糜家在徐州地界内的所有家产,犹如探囊取物一般,不费吹灰之力!糜家主,有异议否?”
糜竺顿时汗如雨下,继续摇头:
“天兵若至,糜家如何能挡?竺,未敢有半点异议!”
曹剑见状,再进一步,语气咄咄道:
“果真如此!玄德公既然已投靠我曹家,那便是利益一致!
糜家不论是押注玄德公,还是押注曹家,最终其实是一样的!
如今糜家主却异想天开,要以本该可以被曹家轻易占取的家资,反去助力曹家门下一渺小势力,岂不是舍本逐末?此说不过去,其一也!”
“反之!若玄德公不甘久居人下,将来早晚离曹自立,甚至与我等为敌?
而我身为曹家一份子,更是堂堂曹家未来的继承人,又岂有亲眼看着,糜家主以我曹家囊中之物反去资敌,而坐视不管的道理?此说不过去,其二也!”
这话一出,顿时将糜竺气得哑口无言!
良久,他才哆嗦着,反问道:
“如此!这……这也不行,那也不准!
不知二公子,究竟想要我糜家怎么做?!
若是不同意我糜家两头押注,尽管直言便是!”
眼看这家伙,随时都可能暴走!
曹剑不禁神色稍缓,有意放平了语气道:
“糜家主,误会了——!!”
“糜家出于保险考虑,想要两头下注,我并不反对!
可是先生扪心自问!在玄德公那边下的注,难道还少么?”
“以我之意,即便那刘玄德果真仁义,值得先生效忠?
既有曹家大树在,那么他那边最多就只能算是一个保底的押注对象!
以糜家此前的慷慨相助,押下的筹码其实完全已经足够了!
今日之后,即便不再多投注一分一毫银钱,只单以个人能力继续出谋划策、尽心效力,糜家对他刘玄德那边已有的贡献,又能比谁差了?”
这话一出,不仅糜竺瞬间明悟!
连糜芳这个二愣子,也已经是再清楚不过了!
“原来,说来说去,说了半天!
曹二公子要的不是糜家的一半,也不是什么四成加三成!
而是想要!一口,吞下整个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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