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镜之谜 第一章

江湖建设公司的文艺部经理在空缺2个月后，董事会派来了外表俏丽长着一张颇似赵丽颖娃娃脸的叶东。虽然她的初学专业是钢琴，而且也仅只学个五六分左右，连“小城故事”这样简单旋律在她手下的黑白键上，都能跑调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青藏高原”。如今更是早已荒废拿不上手了。而其他的文艺类型，更是一丝都沾下上边。

但印在大家印象中的她，为人热情谦逊，性格温柔，脾气良好，担任这个逢年过节弄弄文艺搞点小清新热闹热闹，在整个公司序列里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部门一把手，这个任命估计全公司上下4000余人不会抱有太多的意见，从表面上来看，并无不妥，似乎还是天衣无缝，浑然天成。

部里来新人了，而且还是一把手，文艺部没有安排一台晚会一场书画敲锣打鼓红旗招展的来欢迎，但是采取了相当高雅的采风方式跟最为庸俗的酒菜方式相结合，也算是奉上上满满的诚意，全部的心意。由秘书长诸虹安排，包括副经理吉文宣、朱锐，书法、音乐、文学和舞蹈等几个协会的负责人在内的一行10几个人，在阳光明媚，山风微拂的那天，在有山有水好风光的山泉溪北走了一圈，看过梯田、溪流和山林后，中午在山泉最上档次最有农家风味的听溪观星农家乐欢聚一堂，就算是给叶东接风了。

坐在面朝正门靠里最中央最尊贵宾座位的自是叶东，酒桌上的话题自然也就围绕着她在公司里的经历，在她自己大放厥词、眉飞色舞把持着主题，几个协会的人一点一滴进行加工、添花和修饰，还有扩大、夸张，甚至无中生有、生搬硬套地奉承。这些华而不实如浮在空中楼阁的话语，在这个小空间里说来道去，重复回旋着，如窗外飞进来的苍蝇，嗡嗡响个不停。

朱锐听的头都大了，只想抓住苍蝇，挤破它的肚皮，把它的肠子扯出来，再用它的肠子勒住它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他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他和文艺部的诸、吉二人心不在焉在推杯换盏着，专心致志地在手机刷着朋友圈和百度，诸虹还刷抖音发出声音来。当他们的酒杯一圈圈如汽车大挡前的雨刷一样刷过来时，才在手机上抬起头来拿起杯子沾沾嘴唇应付了事。

想不到这还仅仅是开始。充满浮尘颗粒喧嚣之中的几巡酒，来者不拒的叶东10来杯乌豆酒顺着下肚，正式进入了属于她忘乎所以，春风得意的一人舞台时刻。她的脸上飞起两朵红晕，齐肩的马尾小辫不知何时散开来，在肩上轻轻飘扬着，如几只肩上蝶在飞着。乍一看去，近40岁的她自有一番介于少女跟成熟女人之间的魅力。

她的话题就是爆八封猛料，某某老总跟某某女经理好上了，出差时离开大部分“私奔”，凌晨3点才返回。某某经理跟某某主任好上了，晚上11点离开酒桌去约他的会。对于音乐协会会长抛过来的“你也有好多男朋友吧”的问题，一缕阴影从她眉间闪过，但随即恢复常态，当然，你说呢？于是大家又是一阵谄媚地笑。

这样的开胃菜过后，她爆出了最大的猛料，她曾经是张尧的女友。这使朱锐三人都放下了手机，三双眼睛不约而同齐齐刷刷地如手术台上无影灯一般聚在她的脸上。协会几个人更是一如既往竖起耳朵洗耳恭听，就差点拿起笔记本了。

她说，张尧去世时，她虽然没有在葬礼上出现，但去过阳峰公墓看望过他。至此她的这个话题，如开阐的水库流水止不住地滔滔不绝往外流。

她原在江湖岭屿公司做外宣，和当时在山泉的张尧认识的途径是通过张尧高中同学大学同校二个班的徐凌。而她跟徐凌认识的过程，有点狗血，谈不上有多少用得极致泛滥的缘。

中师刚毕业的她，除了白天上好公司的班之外，每天晚上还要延续上学寒暑假就在欧城芳水路宛清芬茶室开始弹钢琴挣外块的路数，同时家里还带着10几个学生。有一次她开着太空摩托车赶上班，分不清要走哪条道，在芳水路上拐来拐去，象蛇行的S线一样，使在后面开本田王直行呼啸过来的徐凌一下子就撞了上去。人和车都安然无恙的他们为避免出现事故后遗症而找不到人，互留了电话。徐凌得知她在宛清芬上班，便顺道上去坐了一会儿。徐凌后来还特意来过几次，有一次点播了《东京爱情故事》的钢琴独奏版，叶东亲自为他表演。叶东说他眼睛睁开时，大大的，如和他对视时间过长，身上会起鸡皮疙瘩。

有一天徐凌把张尧带到茶室，同在的还有一位另一位他们的同学汪益友。徐凌说他们三人定期有聚餐的，这次也是在骨头煲火锅聚餐结束了，顺便过来喝点咖啡和茶。这是我跟张尧第一次见面。我同在的还有一位尚在中师上学的小学妹杨杨，她是为了通过考级，来练钢琴曲《少女的祈祷》的。他们口若悬河地谈些国家大事国内外形势，一副忧国忧民心忧天下的模样。

这些距离我太远，我坐不住了，就和杨杨起身告辞。走到楼下，门外的寒风袭来一阵寒意，禁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才知道外套还在上面忘了拿，于是便又上楼去到原座位上拎过来。他们三个还在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我尴尬死了。

那时只觉得张尧个子高高瘦瘦，灯光有点暗，五官不是看得很明晰，但立体感还可以。

叶东从开始说到这个份上，已经20来分钟了。诸虹感觉屁股一下子抬不起来了，注定是一个吃到下午茶的活，于是叫老板再加一只猪头排和一只烤全羊，还有五瓶乌豆酒。果不其然，借着酒肉的助兴，叶东慢火炖排骨一样，说得很是详尽具体，象琼瑶笔下的小说，缠绵悱恻，深情动人。

我们见的第二面是几天后，张尧发信息过来，估计是徐凌给的电话号码，称和汪益友二人过来喝茶。我便订了一桌，摆好丰盛的茶点和水果等他们。他们进来时，比我大好多的张尧反而有点缩手缩脚，坐着很不自然，手都不知往哪摆。我陪他们坐下喝了一点茶，就去弹琴了。待我转身回来时，汪益友已经不见了，张尧说，他家里临时有事，已经走了，还说他已经结婚且有了孩子，整天忙里忙外的，晚上出来吃顿饭都不容易。于是那晚成了我们第一次的二人世界。我们一边嗑着瓜子吖着茶水，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没一会儿，个子比我稍高的亲妹叶青青来了。三个人坐着聊天，一直到我下班。

他说送我们回家，他是叫来出租车送我们到家后，再折回茶室开摩托车回去的。当晚，多嘴的叶青青把当晚和张尧相处的经过告诉了妈妈。临睡前，我主动发短信和张尧聊了一会儿。这样我们就算正式交往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仍然短信来短信去地聊天。中午时分他开豪爵摩托车过来载着我去黄府饭摊吃饭。我们二家公司之间只隔着一座叫黄梁的大山，他说开车经过此山隧道时，都会做上一个黄梁美梦，只是一直没有梦到做上了宰相的乘龙快婿。我说，我就是宰相的女儿，名家闺秀，血统纯粹，接下来会梦到的。吃饭时，我向他撒个小娇，故意用筷子扒住红烧肉不给他伸过来的筷子夹住。

几天后，妈妈就着急要见他，地点就在茶室里。跟她只有11岁差距的张尧，对她是毕恭毕敬，彬彬有礼。茶室打烊后，还带她到隔壁一家叫海心小饮食的小店吃夜宵，在每人叫了一份海鲜炒粉干的同时，还另外叫了芋头排骨和炒螺蛳，叫来啤酒开了给妈妈。好酒的妈妈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说：“吃碗面条也要喝酒”，不过也敞开肚皮喝了几杯。张尧尽到了一个少辈见长辈时所能为的所有义务。

回家后，妈妈说张尧怎么都不喝酒的，这跟我们家里人的爱酒风气不太符合。张尧基本没喝酒，也会劝我不要喝，曾经带我到医院体验，在我跟他说有一年体检我有脂肪肝时，在等报告单时还很紧张，深得做医生的杨杨妈妈的赞许。

但我知道，妈妈内心想说，张尧信仰的不是基督教，跟我们的信仰不同。

于是我们的感情就在这一层阴影下面，艰难地行进着。期间我们仅仅只出外到北海山游玩了一次。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他来我的茶室，我弹好琴后，再载我到新美洲大酒店大堂继续弹琴。

当年过年时，他也带我到了他家见过他父母和兄弟姐妹。只是我家的门，还一直紧闭着。我们也曾幻想着谈婚论嫁，我也想倾囊而出，给他在南水的房子装修，作为我们的爱巢。但是我一直不敢下定决心，我怕我妈。

叶东此时口气转为沉重，声音如下降的乌云慢慢低了下去，头也渐渐俯向胸口。朱锐看到她眼中盈盈的泪光。此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凝重起来，好象在吊丧现场。

她接着说，现在的二个当事人，一个在地下，一个已是白发苍苍，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我怕我妈是有缘由的。她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到达虔诚程度的原因，她认为患脑血栓病的爸爸能够活下来，虽然走路是一瘸一拐的，但相比于永眠于地下，或者一直瘫痪在床，已是万幸中的万幸了。这一切全都是归功于耶稣的伟大恩泽。所以她就抱着信徒社会的、传说的和经书上的全部教条来要求自己及家人，还定下规矩，要求我和青青一定要嫁给同信仰的男子。

她给我介绍的几个，我都不喜欢。其中有一个我拗不过，在她威逼利诱之下同他订了婚。在相处过程中，我们发现不是同一类人，就退了他的彩礼。但我妈妈一直努力撮合着我们，好象我非他不嫁似的。这个过程我跟张尧也讲过，他并不在意，说人要往前看，而不能在意过去，二人感情好最重要。

张尧的情感之路上，原来还有这么曲折的过程，朱锐和吉文宣不由再次竖起耳朵。

叶东援起袖子，扬起脖子将三分之二的乌豆酒全都倒进了嘴里，眼神迷离，脖子上的小喉结往外凸起，又打了几个滚滚下去了，颇似林青霞在河里饮酒的作派。她接着往嘴巴里扔了几颗花生，嘴唇上沾上了支离破碎如撕碎蚕丝的花生衣，继续说下去。

从我俩感情而言，张尧没有我坚定的，他应是进行了摇摆，究其原因没有其他大的原则问题，无外乎是过不了妈妈这关。感情的事情很有意思，发展顺利的话，你看到的对方都是优点，遇上坎了，那双方的缺点相应就会扩大。我俩就是这样，接下来吵闹开始增多，二人之间的距离随之拉大，慢慢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比如关于我的好酒，急性子，我的家庭，我的过去，便全都成为二人吵架的发起点和导火索。期间我们分手过，我还抽过烟，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被他夺过去自己抽了。

每次吵后讲合，都是我主动的，我采取各种方式，找过徐凌，找过汪益友，向他们传达我的诚意。但命定的结局，我们斗不过，在分分合合折腾了三年后，我们走到了尽头，分手只能是无奈地选择。

几年后，我们各自成家立业，我妈妈对于山泉的居住环境非常向往，于是就跟我商量，说想去农村买个老房子。但她怕被农村人骗，因为涉及产权不能过户问题。我想起徐凌是山泉人，而且还是溪南村的书记，人头熟能力强，这事肯定能办成，于是就联系了他，说要请他吃饭，有事相商。但他不知什么原因，还叫来了张尧，由此我和张尧时隔多年重新见上了面，于是有了不一样的往来。

我们瞒着各自另一半，做上了清清白白的好朋友，带着孩子开车到了杭州，游玩了烂苹果乐园、西湖还有萧山。有一年我过生日，在家设生日宴，他也过来，还送了红包。他也会经常请我和青青等几个亲朋好友吃饭，常常买青青999酒庄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