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拉克申所率领的军队,虽然轻装简从,没有民夫步兵,但是一人三马,战马还不能只吃草,为了保持战斗力需要时不时的补充精料。
由此一来军队每日消耗的物资是个天文数字,所以补给几乎没中断过。
尤其是在格根率部打下了中牟后,粮食的运送变得轻松了起来,于是补给的频率更快了。
一本《三国演义》将偷袭粮道、偷袭粮仓描写的活灵活现、惟妙惟肖,可在现实中也确乎如此。
建文元年,七月,十三日,酉时中。
浩荡的车队蔓延数里,走出郑州后,运粮的将领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离中牟不远了,便下令今日连夜赶路。
天色渐黑,车队还在圃田泽边艰难行走着,将领下令点燃火把,于是粮道亮了起来,火光把这条路映照的如同是一条超长的火蛇。
刚绕过圃田泽,中牟就在眼前,那些民夫赶着牛羊车马在这条路线上行进着,因为大军粮草又快见底,很需要这一批补给,所以催促的很急。
人的耐力是极强的,能承受住昼夜赶路的劳累,但是牛马不行,所以在距离中牟不过十余里的地方运粮将官不得不下令休整。
命令一下达,络绎不绝的车队顿时哀怨
生此起彼伏,那些民夫一边捶打着身体,一边把牛马和大车分开,还得给它们喂食。
至于人,那只能等伺候完了牲畜,才得空下来就着水啃几块干粮。
那些拱卫车队的军士更是牢骚满腹,他们嘴里暗声骂着“宋军又不会来偷袭,非得让某来受罪……”云云的话,翻身下马吃着干粮,当为数不多的篝火点起时瞬间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篝火上架着一口大锅,一只全羊在锅中的沸水里翻滚着,白息氤氲之间,香气四溢。
羊肉自然是运粮将官的晚餐,至于剩下的那些汤汤水水,就看谁手疾眼快了。
就在羊肉的香气越来越浓郁时,一个军士吸了吸鼻子,突然皱眉,然后竖起耳朵倾听着。
“都别说话!”
这个军士突然伸手,众人讶然,有人正准备嘲笑,却隐约间听到了马蹄声。
“很密集的马蹄声……”
大家都听到了,于是停了咀嚼嘴里的干粮,纷纷侧身看向黑暗中。
这里距离中牟不过十余里,所以被认为是极其安全的地方。
“应该是中牟的游骑吧。”
有人嘀咕了一句,于是众人舒了一口气,这时又有鼻子尖的军士嗅了嗅,在一片寂静之中拍了拍同袍的肩膀,突兀道:“羊肉好了!”
一瞬间,铁锅边上围满了人,都准备舀碗羊汤唏哩呼噜的喝了,却发现全羊还在,于是众人眼巴巴的看向了面色傲然的运粮官。
月黑风高,随着马蹄声的
清晰,一个骑士从黑暗里冲了出来。
元军本未当回事,但紧接着,铺天盖地的骑兵就像是变魔术一般,从黑暗中涌了出来,篝火柔和的光芒照在那些骑兵的甲衣上,反射回来的火光是那么的刺眼……
“敌袭——!”
凄厉的喊声划破黑夜,那些民夫纷纷起身,惶然看去,军士则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兵器,随后……
“大宋威武!”
宋骑就像从天而降,一下子就突入了元军的运粮车队里面,一面倒的屠杀,开始了!
一刻钟后,火蛇消失了,这条粮道上全是尸骸。
“点火烧了!”
于是火蛇再次成型,并迅速衍变成了火龙。
熊熊烈火默然燃烧着,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宋军则悄然隐入黑夜之中。
时间回到十三日辰时末。
阿来夫终究是没敢去宋人的州县投诚,不是他不舍得在汗八里的钱财美女,而是因为身边数千虎狼精锐都是北元大汗的死忠。
若是他投诚,死了将近一半的怀庆支援来的歪瓜裂枣倒是会欢呼雀跃,但是阿来夫本人可能会,啊不,应该是定然会被那数千铁骑的马蹄踩死。
“或者被马拖死……”
阿来夫打了个寒颤,在心里自嘲道:“嗤!贪生怕死!回去了可能被死不了,若是投诚,那就连可能都没了。”
“先去偷袭另一只车队,戴罪立功……”
于是阿来夫拖着士气有些低迷的军队去了宋人的另一条粮道——陈留至汴梁的必经之路。
埋伏于大路两侧,没多久,宋军运粮的车队便到了,依旧是两千军士,依旧是并无斥候探路,依旧是没有一名民夫。
吸取教训的阿来夫十分稳重的放过了大部车队,随后下令弩箭覆盖,两侧元军就像两条恶犬,恶狠狠的咬住了宋军运粮车队的腰部。
反应过来的宋军依旧是老样子,撒油跑路,断后点火,阿来夫并未轻视,在知晓了粮食宋军自己会烧后,他撒出了大部骑兵去围灭逃跑的宋军。
憋屈了一路的骑兵策马扬鞭,疯狂围剿,歼敌一千余,算上断后的宋军,两千军士只有二百余人逃脱。
火光冲天,一闪一闪的照耀在阿来夫的脸上,他默然的看着这条数里长的火龙,不知在想些什么。
“整军,回营!”
沉默半晌,阿来夫下达了将令,怀庆的步兵松了口气,小范围的欢呼了起来,可见怀庆卫辉之地文恬武嬉的程度。
数千精骑只是漠然,甚至有些不满,但这些不满在将令前只得压下。
当日傍晚,强攻了一天宋军大营的元军在丢下一地尸体后,只得悻悻离去,宋军谨慎的没有追,但言语辱骂是少不了的,甚至有军士大笑着解开了裤腰带对撤退的元军撒尿。
见有不少宋军纷纷照做,元军更憋屈了,拉克申并没有管这些,他只想知道阿来夫偷袭粮道是否成功。
中军大帐。
拉克申掀开帐篷门,走进之后摘下铁胄,随手丢给亲兵,张开双臂,任由亲兵为他卸甲,眉头紧锁,眼神凝重的看向地图。
时间一点点过去,拉克申就这么倒背着手站在地图前,也不踱步,只是站着,好像在等着什么。
直到,戌时中。
“将军,阿来夫大人请见!”
拉克申点了点头,亲兵走上前去,掀开了帐篷门。
赤着上身,背着荆条的阿来夫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等他走到离拉克申数步的时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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