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游仙 纨绔上山知神仙（下）

当冯卫杰听到李家公子突然关心到这个问题，微笑着道：“李公子，其实自从早些年宗主师兄去往一趟翠微山后，就不在如何露面，外面的人都说是我剑宗宗主神秘莫测，实则当年受了点伤，如今都还在修养，宗主不露面，每年收徒来的人自然比往常要少些，加之有天赋者更不好寻，就算有修炼之姿，心性不好，我剑宗也一律不收，不然学得本领出去闯祸，一听，是我长虹剑宗的弟子，那我剑宗名声日积月累会越来越淤泥，所以往往三年一次收徒，能有十之二三能留下，已算是有幸了。”

李长安闻言略微沉默，随手把鞍绳递给身后的婢女蓝黛，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驻足停在此处修整，自己随冯卫杰登山，李长安双手抱着后脑勺，随意问道：“三年一次收徒，按长老所言，就算个一次二十人，十年估摸着，满打满算个五十人，那这五十人都是来自天南地北，一个小小的潮歌郡肯定是每年收不到这么多能进宗修习的弟子，五十人里，你们收下后就没有对他们的背景有任何询问、调查、入册吗？万一有天你们突发危难，不是直接内忧外患吗？”

冯卫杰停下脚步，微微一笑，看向李长安，认真说道：“李公子，你所说的我们宗门知晓，我们入宗之前都有着最后一道测试，心性，不管是大奸大恶之人、别有用心之人，还是心存善地、慈悲念善，我们都能知晓，这如何知晓，恕老夫不方便告知啊。”

闻言，李长安才想起，长虹剑宗建立至今已有四百余年，自当年大陆各国战事动荡，到如今早已被白莲大一统天下，真没有听说过这个传承数百年之久的宗门又过任何闲言碎语，更别说危机宗门根基之事，倒是长虹剑宗虽名为剑宗，却在时间享有“行侠仗义”、“布济世事”、“济世救人”等等正派大风的名声。

冯卫杰指了指远处一颗板栗树，示意李小公子看向那边，谁知李公子却掏耳朵望天，假意没看见，冯卫杰失笑摇头，继续说道：“我小时顽皮不堪，总是偷偷溜出来，偷懒着爬上那颗老树，乘凉摘果，到了夜里才回，有时睡过了头，待睁眼想偷偷再溜回宿房时，师兄早已在树下打坐，旁边还有师兄带来的茶食，知晓我游玩一天，早已饿的不行，待吃完茶食，就被师兄拎着后领去往戒律堂领罚，当然领罚的还有师兄，当时戒律堂严肃刻板的魏师叔总是埋怨师兄对我们这些师弟太过宠溺，师兄也总是打哈哈说是自己没管教好自己的师弟，甘愿一同受罚，其实我们都知晓是师兄知道戒尺打在手心沁疼，想一起挨打，让我们心里舒坦一点。”冯卫杰抬脚继续缓缓上山，一步一梯，不骄不躁，不吁不喘，李长安从未锻炼过身子此时劣势尽出，每当李小公子快要忍不住停下喘气休息时，冯卫杰也会停下一脸微笑等待，自下马后，李长安再未骑马而行，也是跟着冯卫杰一步一步缓缓上山，虽满头大汗也早已浸湿衣裳，但脸上也并未有一丝苦相，依旧神情自然。

待李长安休息好了，冯卫杰再抬脚继续上山，看着周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色，冯长老像是自言自语:“看了好多年，这些树，这些云，连这里的味道，我都怎么都腻不了，山上其实大家都很好，一起修行，一起领悟天道，”

当时拜入师父门下加我总共六人。

大师兄王明良是西蜀人，说话总是带着一口西蜀味儿，以往总是惹得我和其余师兄弟大笑。”

二师兄陈望是潮歌郡本地人，但他丹道最佳，炼丹天赋是宗门近百年来最好之人，所以当时随着丹堂的师叔修炼，后来就留在了辅峰修行。”

三师兄黄荃名字最为不吉，脾气最为急躁，但是心性不坏，对我们更是好的不能再好。”

四师兄赵荷桥深居简出，如书呆子一般，喜爱看书，山上有任何不懂的晚辈弟子，总是耐着性子登山，去建在最里、少见人影的藏书厅找寻他。”

我其实算是帝都神安城人，出生在神安城，神安城的城城角角也算是有过我小时候的顽劣脚印，只是家境不好，家里长辈基本都不在世事，只有一根年迈的姑姑，迫于生计，将我送来长虹剑宗，谁知我运气非凡，天赋也算非凡，成了当时为宗主的弟子。”

小师弟陈小晨年纪最小，如今也才刚不惑之年，但是修得是主杀伐的剑道，从不苟言笑，常年在后山一处大瀑布之下的一块巨石上修行，他的剑在长虹剑宗杀力最大、杀伤最广、剑心最坚。”

越发登顶，骄阳原本应该越发炙热，可登顶之后陈长安发现前方除了依山壁而建的古色文雅的宏伟建筑，四周竟然也生长着无数参天古树，树荫下反而没有那种燥热，古色古香只沁人心扉。

待二人迈上最后一步石梯，冯卫杰转山看着浑身湿透的李小公子，温笑帮他整理了着衣裳，也不抬头，轻轻的继续说着：“以前有次，山下一个随着娘亲在河边洗衣，孩童不小心落水，师兄立马出现在河边，不顾打湿了衣裳，下河救人，等我们赶到时，师兄已经牵着孩童找到了他的娘亲，然后蹲在地上假意怒声训斥那孩子，看着我们才急匆匆的赶到，继而怒斥我们，说如若他不在此处，我们这些师弟赶来稍迟，这孩子将性命难保，训斥我们以后多多注意些，然后又从胸口掏出早已打湿的米糖，分与我们，我们也洒笑着分了，就着河水吃了。

“能入我们宗门啊，不管他是山里精怪也罢、井市屠夫也罢，大家都能成为一家人，其实师兄什么都知道，宗门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即便是我现在以经身老，可这地方，我仍然不舍得离去，这里我很喜欢。”

长虹剑宗，是潮歌郡，甚至整个莲花天下都比较奇特的宗门，全宗主修剑道，却掺杂无数的道，如主修杀伐一往无前的剑道、主修驱邪祈福祈愿的道，还有修炼自身、修炼丹法、领悟天地的道，剑宗的道，艰深晦涩、高深莫测，但是流于世间的印象却是济世救人、斩妖除魔的正道门派，甚至于山下的村庄有的农田实在忙不过来时，能看到穿着白袍剑袍挽着裤腿衣袖，帮忙插秧除草、挖地种田，也不嫌泥土弄脏衣服的剑宗弟子，当谁家红白喜事需要人帮手时，去找剑宗弟子，剑宗弟子总是笑脸乐呵的应下，随后放下修炼前来帮忙。

数年前，传闻翠微山突有恶蛟出没一处深潭，害了无数在周边寻药捕猎的百姓，是长虹剑宗的宗主，一人一剑，前往翠微山，斩杀了恶蛟，取下了蛟颅，本着对剑宗都有好感的百姓，更加爱戴这个在潮歌郡低调却又神秘的宗门。

剑宗会客厅内，李张安大咧咧的坐在了主人椅上，端着剑宗弟子送来的茶，此茶名为——苦丹，是剑宗山上，仅存的一颗活了上百年的老茶树所产的茶叶，茶叶枯黑，甚至泡出来的茶水都是黑不溜秋，一爱饮茶之人绝不会下口品上一品，但是此茶入口第一感确实甚苦，而后居然苦中带清，一种难言的滋味回趟嘴腔内。后常人喝到过这茶以后想大肆购买，最后却发现这茶树的稀缺不亚于稀世珍宝，且只能在长虹剑宗的山顶生长，碍于长虹剑宗的地位，无人敢生出念想。

李长安用茶盖轻撇杯中茶叶，小品一口，待呼出一口热气，便放下，看着陪坐于身旁的冯卫杰，无奈道：“冯长老，何时能见宋书？”

冯长老笑着摇头，轻声回答：“少宗主确实在闭关，且到了关键时刻，万万不能打扰。”

闻言李长安看着冯卫杰不急不躁，依旧端坐在旁，又从新拿起茶杯，笑道：

“看样子，另有人前来？那再品品这苦丹。”

冯卫杰笑着点点头，不多时门口响起小声的叩门声，冯卫杰站起身姿，望向门口，李长安跟着起身望去，一个穿宽大白色袖袍，腰扎一条蓝色扣云形玉腰带，白发由一根木簪盘起，的老者缓缓走来，老者相貌清瘦，眉宇间甚是和蔼，并不如同冯卫杰鹤发童颜，除了一样满头白发外，脸上褶皱皱纹像是常年日晒劳作的农家老人一般，只是消瘦的身体有些挺拔。

冯卫杰站起身子恭敬拱手作揖道：“掌门师兄！”

来人正是数年不再现世的长虹剑宗宗主，长虹剑宗宗主名叫王明良，少时拜入长虹剑宗，成为当时宗主的大弟子，学艺时与普通弟子无异，并不突出如何天赋，但其性子却十分和蔼可亲，对谁都好脾气，这让李公子怀疑冯卫杰和这剑宗宗主是亲兄弟，两人的性子十分相像，王明良到中年时，由主修杀戮之道专修长虹剑宗的天道，境界一日千里，甚至将宗门内都难以修习的一本内经“内语芥子”，修得至大乘境界，之后修习宗内各个道，如鱼得水，后成为当时的少宗主，王明良少与外知晓，一生只做过两件世人皆知的大事，一件是习得内经“内语芥子”，另一件，便是翠微斩恶蛟了。

王明良笑着轻抬冯卫杰作揖的手臂，温声笑道：“劳烦冯师弟先去宗前继续主持收徒之典，李小公子由我来接待便好，辛苦。”

冯卫杰摇头笑道：“不碍事，那我就再去主持了。”而后对着李长安轻行一礼，转身而去。

李长安对着王明良抱拳行礼道：“晚辈李家李长安，见过剑宗宗主，本着是来找宋书那小子，没想到惊动了老人家。”

王明良抱拳回礼轻声道：“李小公子，其实老夫也早想与你见面，只是碍于之前受了伤，不得已迟迟不来拜访，今日辛苦李小公子前来鄙宗做客，我当然要前来会客。”

看着身前这位地位超然的宗主，李长安确实不太敢造次，只得小心翼翼作陪，尴尬让出厅客主坐，王明良却笑着摇手，坦然坐在客座上，示意李长安继续坐在主坐上，李长安悻悻坐下，还不待他开口，只见王明良继续温声道：“我知晓李小公子与我那徒儿是至交好友，此次前来应是来找我那徒儿罢，但我那徒儿确实此次正在闭关，且到了关键时刻，我也不太好唤醒他，所以先告歉一声，望李小公子见谅见谅！”

“言重了，王宗主，此次前来晚辈也没有拜访书信告知，唐突前来，是晚辈叨唠了才对。”

李长安连连摆手，再怎么，对方也是偌大的宗门之主，再造次显得李长安有些无理取闹了。

王明良端起方才冯卫杰未喝的茶水，轻泯一口，微笑着看向李长安，正待李长安不解想要出声询问时，王明良放下茶杯，打趣道：“此次上山，李小公子来意应不只是来找我那徒儿吧？”

听到王明良的询问，李长安一愣，开口道：“为何王宗主这样讲，我此次前来确实是来看望我这好朋友的。”

王明良笑而不语，只是笑着的望着李长安，李长安片刻之后，不再装傻充愣，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口将苦丹茶喝尽，连部分茶叶都被吞之入腹。

“晚辈可以问王宗主一个问题吗？”

李长安端着已经饮尽的茶杯，突然问道，

王明良依旧慈眉善目，笑着轻点了点头。

“敢问宗主，当真你六年前，一人一剑，一日间前往翠微山斩了一头恶蛟？”

李长安端着茶杯的手顿然显得有些青筋暴起，认真的眉头微皱，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王明良，仿佛对方说一点假话，都能看出破绽。

王明良笑着摇了摇头，李长安大呼出一口气来。

“路程较远，三千里路程，我用了两日。”

王明良轻声说道。

“咔”

李长安手中的瓷杯怦然炸裂，杯内茶叶混合茶杯碎片掉落浑身都是，李长安青筋鼓起，双眼睁大满是震惊，一向风雅的他，此刻是当真再也保持不了那风度翩翩的样子。

片刻后，李长安顿时苦笑，垂头丧气坐在木椅上，苦笑着自言自语：“原来是真的，那所有的都基本八九不离十了。”

“如若李小公子信得过我剑宗，不止可否讲来，我宗看能否帮得上一二？”

看着有些失态的李家公子，王明良轻轻问道。

闻言李长安依旧苦笑，抱歉一声，将碎杯放于桌上，接着继续问道：“此次前来拜宗的人里，不知王宗主可知有皇朝里的人？”

王明良笑着点点头，说道：“第一个完成入宗测试的那个女孩，是其一，后一个壮实像是常年耕作的男子，是其二，最后那个天赋最高，话语最少的富家公子，是其三。”

李长安微皱眉头，手指揉了揉好看的眉心，喃喃道：“那女孩，是皇朝鉴典司里一个老谍子的唯一后人，老谍子死前一直旁门侧敲的培养这个女孩，所以女孩是一个做暗桩的好胚子，到现在这女孩都不知道自己早已被当成棋子下在了潮歌郡内，第二名男子，是一个武力超群的游侠儿，早些年被鉴典司的一个粘杆郎执行任务时有意无意救下，传授了一身本事，而后任其在大陆闯荡，此次前来是为报那救命之恩与授业之恩。”

李长安放下手，望向王明良，不解的说道：“第三个，名叫周彦邦，是帝都从正品官员，中书令周白的嫡长子，为何成了皇城安排在潮歌郡的一个谍子？”

王明良看着满身渣滓的李长安，轻笑摇头：“我不知他们是何其身份，但我知他们有目的于长虹剑宗，且目的又不在于长虹剑宗。”

听着这风牛马不相及的矛盾之语，李长安却陷入了深思之中，一盏茶时间后，李长安仿佛还没想通，李长安缓缓起身，随意理了理身上的残渣。

王明良也含笑起身，回礼道：“李公子请坦然放心，我王明良此生从无愧于任何人。”

李长安正准备回身而去，突然又问道：“先生，晚辈再问一事！”

王明良微笑点头，示意李长安可以问。

“请问先生，这世间可真有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仙人？”

王明良闻之微微摇头，李长安正要安然转身，却听到王明良的回答，瞬间僵硬在原地，眼睛圆睁，呆滞如傻一般。

“无所不能的仙人估摸着是没有的。”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李长安片刻不再敢逗留，逃似的奔离落虹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