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点点滴滴的落在院落外。
朱元璋身躯绷的笔直。
十三年前……至正十五年!
掐时间算,恰是他攻打集庆的日子。
这个时间对朱元璋很敏感,因为他带着红巾军打下了江南重镇集庆,奠定了称帝的基础。
同时,也是在这一年,朱元璋的人生迎来转折,他的嫡长子在濠州城诞生,马皇后给他诞生了他的第一个儿子,嫡长子朱标!
俗言: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这话在朱元璋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朱元璋少时非常悲惨。
短短半个月内,父亲、大哥、母亲先后去世,他和二哥为了活命,不得不分开。起兵之后,又接连失去亲人。
嫡长子诞生时,在这个世界上,和朱元璋血脉相连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朱标的诞生,给了他巨大的宽慰和希望。
十三年前的事,朱元璋一辈子也不敢忘记。
现在陡然听到屋内老妪说出‘十八年前’‘濠州城’‘收养’这些个字眼,怎能不让朱元璋紧张,况且方才在路上见着的少年,某个瞬间,竟让他有种类自己的错觉!
小院屋内。
陈母抚摸着陈策的黑发,声音依旧慈祥中带着极其的虚弱。
“儿,莫哭,莫哭,好好活着。”
“你长大了,也该知晓了。”
“娘守这秘密守的好辛苦,娘对不起你,怕失去你。”
“十三年前,蒙古人说要打濠州城,人心惶惶的。”
“爹和娘也不敢在濠州带着,那晚准备逃出去。”
“你爹和老陈家都是濠州的富贾,有些交情,知晓你爹无子,便透露个秘密给你爹。”
“那晚老陈告诉你爹,说有个孩子被丢到了护城河,然后就匆忙走了。”
“我和你爹就去濠州护城河去找,果真看到了你。”
“捞上来的时候你已奄奄一息,就在那时落下了病根……”
“我们带着你一路辗转……”
“策儿,娘以后不能照顾你了……”
“策儿,好好活着……娶妻生子……娘好想抱抱孙子啊……”
渐渐的,陈母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没了声响。
“娘!!”
“娘!”
屋内传来陈策痛彻心扉的哭声。
十三年养育之恩,无论亲生与否,陈策都将他们当成至亲对待。
子欲养而亲不在,陈策心如刀割。
穿越这个世界十年,他没受苦,爹娘没让他做过任何重活,就算后来落魄,府中没了丫鬟,娘也事必躬亲的照顾自己。
自己这个病拖累了他们一辈子了,老两口非但没觉得自己是累赘,甚至将房屋卖了,依旧给自己治病。
他们明明知晓自己非他们亲生,依旧如此关怀备至。
世间最纯粹的感情,一定是父母对孩子的爱!
陈策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眼眶红肿,脸上皆是泪水,那么彷徨,那么无助,那么自责。
……
屋外。
朱元璋额头青筋暴凸,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双拳在袖笼内紧紧握住,全身都在微颤。
濠州城陈姓商人!
陈甲!
十三年前,马皇后就是在太平商人陈甲府邸诞生的朱标。
当初马皇后的两名兄长在守候着,而朱元璋在紧锣密鼓攻打集庆。
如果陈母没有说谎,那晚被丢下护城河的孩子是谁?
马皇后长兄郭天叙的妻子,那个时候也怀胎九月,临近生产。
为什么后来郭天叙说他的妻子难产而死,在朱元璋回来后,郭天叙就将妻子草草埋了?
往事一幕幕回荡在朱元璋脑海,让他有些摇摇欲坠。
“皇爷。”
拱卫司指挥使毛骧搀住了朱元璋。
朱元璋用力甩开他,声音略显低沉,道:“咱没事!不用扶!滚开!”
毛骧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朱元璋,也不知朱元璋为何忽然脾气大变,恭敬站在一旁不敢开口。
朱元璋深吸口气,方才红润的眼眶渐渐变换,暴凸的青筋也被控制住。
他背着手,缓缓走进房屋。
一双沉稳有力的大手,按住了陈策的肩膀,道:“男人!要经历风雨才能成长!”
“你是家中顶梁柱,没有人能帮着你,母亲死了,在这哭算怎么回事?”
“后事都需要你料理,去置办后事。”
朱元璋用力的捏了捏陈策肩膀,道:“咱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咱当初老母死的时候,连埋的地都没有,背着老母走了几里路,才将老母埋好!”
“钱你拿着,风光替你老母置办后事,莫哭,像个男人的样子!”
朱元璋从怀中拿出一吊钱,递给陈策,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默然不语的离开房屋。
屋内,只有陈策低声的哽咽声,和屋外的春雨滴答声混成一摊,令人心情低沉。
朱元璋回首看了一眼这处小院,表情冷漠的离去。
毛骧紧随其后,直奔应天皇宫。
“给咱查!”
半路,朱元璋咬牙道:“查一查郭家的后人!不管用什么方法,折磨都给咱折磨开口!”
“咱要知道十三年前濠州城陈甲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查不到,你把头给咱送来!”
毛骧诚惶诚恐的道:“遵旨!”
……
应天皇城。
后宫。
朱元璋心思沉重的走来。
马皇后见朱元璋黑着脸,便道:“咋?谁又惹你生气了?”
朱元璋闷声不言。
马皇后见朱元璋有些不对劲,便轻声道:“重八?出啥事了?谁惹你生气了?”
“国事慢慢治理,总会有不顺心的地方,大明才刚建立,定有诸多不顺,慢慢来,会捋顺的。”
朱元璋从牙齿缝中吐出两字,道:“没事。”
就在此时,屋外一名太监道:“启奏皇爷,太子爷来请安了。”
朱元璋道:“不见,告诉他咱睡了。”
顿了顿,朱元璋又道:“告诉太子,让他也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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