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相遇那天下着雨 13

第二天近中午，皮夜罗才睡醒过来。

起床洗漱后，换好衣服，出门到刘幸儿房间门口，敲了半天，没有反应，便下到楼下餐厅，点了一碗面。

面刚上来，刘幸儿就回来了。本来要上楼回客房，皮夜罗看到她，叫了一声。刘幸儿看到皮夜罗在此，便走过来，在旁边坐下。

皮夜罗：“跑哪去了？这段时间常发生拐卖少女案，你一女孩子老单独往外边跑不安全。”

刘幸儿：“我去问了，新来的军队领队将军果然叫雪渐溪，五年前得某亲王的资助，组建了一支队伍，专门对付山匪、海匪的。同时，这支队伍也得到了各地州府的承认，允许他们在对付匪徒时执行剿匪作战任务。这次过来，是接手并处理最近少女失踪案件的。”

皮夜罗：“明白了，原来你跑去打听这个了。”

刘幸儿：“看你睡着，我便自己去了。”

皮夜罗：“没料这觉睡那么久，到了中午才醒过来。”

刘幸儿：“昨日才给你治疗，你的身体需要睡眠以助恢复，才会睡那么久。”

皮夜罗：“下次不要自己一个人外出，太危险了，知道么。”

刘幸儿：“嗯。”

皮夜罗：“出去跑一圈也饿了吧，点东西吃吧。”然后喊来店小二。

刘幸儿：“是挺饿了，早餐还没吃呢。”也点了份面后，对皮夜罗说：“有件事，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皮夜罗边吃边说：“你说呗。”

刘幸儿：“刚才我打听了，徐州一带有匪患者，有支军队在那里损失惨重。我想……”

皮夜罗：“吃饱这顿饭，我们便出发呗。”

刘幸儿：“你也打算要过去？”

皮夜罗：“你想去便过去，有什么心结，早日解开便好。”

刘幸儿：“谢谢你明白我。”

皮夜罗：“那快点吃，吃完了收拾东西早点走，也免得遇上故人。”

下午，两人收拾并准备好后，便驾驶着马车出发。

一路往西，数日后，进入徐州境内。

其实皮夜罗也有些忐忑的，这里是淮王地界，十三年前放了淮王鸽子，不知他是否记得，万一遇到就麻烦了。不过，那么多年过去了，初雨晴那破事也该解释清楚了吧。

两人一路打听，知道了最近的战场，便一路赶了过去。

良城附近，一处山坡，有支部队正驻扎着。

两人到达后，停了马车，看见帐营内诸人来回奔跑，忙得不亦乐乎。而外边也源源不断地向里边输送伤员。

皮夜罗对刘幸儿说：“看来，此处是部队后方的庵庐，战场上受伤的士兵都送往此处。”

刘幸儿下了车，问了问路过的士兵，然后回来说：“他们早先和山匪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所以有很多士兵受伤。这边人手有些紧张，需要人手，我跟他们说了，我能帮上忙。”

皮夜罗：“你去吧，我在这边等你，有事便找我，能帮的我也不会闲着。”

刘幸儿：“嗯，你别离开便好了。”说着，往急救中心的帐篷走去。

一直忙到晚上，刘幸儿都没停下手。而急救站有她帮助，多一个人手，效率也提高不少。

皮夜罗坐在帐篷外不远处，看在眼里，心里莫名的欣慰。之前还不知道该怎样去照顾一个并不相熟的小姑娘，但现在看来，她并不需要人照顾。自从三年前刘星瑶死后，独自一人在李家受苦受难也扛了过来，小小的身体，其实有着惊人的意志力。当处理完一个伤员，偶尔停下休息片刻，刘幸儿回首看到远处的皮夜罗，便露出一个欣然的笑容。其实能让一个人坚强起来，都有一个念想在支撑着，自己就在这，在刘幸儿的视线里，给她安全感，便足够了。在这不平静的世界里，身边有了伙伴，不再孤苦无依，这简单的安全感，便足以让一个生命强大。

皮夜罗问了刚刚救治出来的伤兵，知道了缘由——之前交战的土匪，便是号称闪烁之王的土匪军团。当年最早由农民起义发家，组建了队伍，多年后被政府军打散。余党们收编了不少其他残余的武装组织，占据山头，成为了山匪。当初刘星瑶跟随李家车队，便死于闪烁之王的袭击中。刘幸儿对这支土匪队伍是极度憎恨，所以，便尽力去帮助对抗闪烁之王的队伍，希望早一日能铲除土匪。

由于伤兵太多，忙到大半夜，刘幸儿仍然没有想休息的意思。

皮夜罗倒是有些累了，想回到马车上休息。

这时，又一支军队进入寨营，送来一批伤员。

皮夜罗从军队旁经过，准备回马车。

这是，一个女声说道：“皮夜罗？”

皮夜罗愣了一下，转身看去，军队前头一名骑马女将，也正看着自己——正所谓该来的必会来，想躲也躲不了，此人正是初雨晴。

初雨晴跳下马，说：“没想到，会在此处遇上你……那么多年了，你的样子没变啊。”

皮夜罗：“我也没想到。你成熟了很多，差点没认出来。”

一名副将上前，在初雨晴耳边说了两句，初雨晴点点头，回道：“你去办吧，并安置好所有人。”

皮夜罗：“看来，你也走上戎马之途了。你带领的是淮家军吧。”

初雨晴摇摇头，“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也很久没见到父王了。这是一支由齐王号召、民间自组的队伍，为了打击土匪的，几年前我加入了他们。之前和土匪打了一仗，我带队搜救了这些伤员，便送到此处医治。这些年，你去哪了？当初为何一句话不说就消失了？”

皮夜罗：“我确有难言之苦。”

初雨晴：“可怜渐溪，还等了你那么多年。还是赵老说得对，扫灰人最终都没有好下场，你的离开，对渐溪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皮夜罗：“多年不见，见面就呛我，果然还和当年一样。身边人真的不能有你这样的闺密。赵老呢？还活着么？”

初雨晴：“怎么说话呢，活得好好的，九十多岁了，脸还红润着。倒是你呢，成家了么？你身边从不缺女子，早就游尽人间了吧。”

皮夜罗：“说笑了，至今仍是一人。那你……和游剑山庄的少庄主还有来往么。”

初雨晴：“你的嘴也还是那么贱。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皮夜罗：“平平淡淡，隐忍度日。”

初雨晴：“今日怎么又会来到此处？”

皮夜罗：“同游友人会医术，在里边救人，我便在此等候。”

初雨晴往急救帐篷里望了一眼，然后说：“这番算是重出江湖了？不如，也加入我们队伍吧。渐溪也和我一起，不过，她带队去其他地方处理匪患了。”

皮夜罗：“她……过得还好吧。”

初雨晴：“挺好，总算是遇到了对的人，在一起，很幸福。”

这时，军营那边有人呼唤初雨晴，初雨晴看了一眼，然后对皮夜罗说：“你在此休息，我去办我的事，回头再找你。”说完，起身往军营那边走去。

看着初雨晴的背影，皮夜罗心中五味杂陈。

半个小时后，刘幸儿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帐营，走到皮夜罗身边。

皮夜罗升了堆篝火，看到刘幸儿出来，便放上锅，倒进水，煮进了面条。

刘幸儿坐下后，拿起水壶喝了几口水，然后问：“哪来的锅？”

皮夜罗：“放在车后边货架上，还有干柴，调味料等，出门在外，总得准备一下。面条是问炊事班借的，我知道你忙完了一定很饿。马上就好，等一下。”

刘幸儿：“没想到能得人理解我。”

皮夜罗：“一会儿吃饱了，便上马车上休息，里边的坐位我铺成了床，你就睡上边吧。我就在马车旁，守着你，你安心睡便好。”

刘幸儿看着皮夜罗，没说话，眯起眼睛露出笑容。

初雨晴忙完手中事，走出军营，往皮夜罗这边走过来。看到皮夜罗坐在马车旁，地上铺着毯子，面对篝火，边烤暖边休息。上前后，对皮夜罗说：“我可以安排个帐篷给你进去休息。”

皮夜罗：“不必了，伤员那么多，帐篷根本就不够用。我这挺好，其实挺舒适的。”

初雨晴看了一眼马车，问：“你的伙伴在上边休息？”

皮夜罗点点头：“已经睡去了，忙了一晚上了。”

初雨晴：“你便守候在此？她是你什么伙伴？听军医说，这姑娘手脚挺灵快的，也懂不少医术。”

皮夜罗：“当年逃亡路上遇到了她们母女，算是萍水相逢吧。其母亲托付我，若她不在世了，请我照顾她女儿。三年前，其母亲随货运车队中，死于你们正在对付的土匪之手。后来我遇到刘姑娘，她孤苦伶仃一个人，我们便结伴一同上路了。”

初雨晴：“你会照顾她一辈子？”

皮夜罗：“她会长大的，然后会有自己的生活，会找到结伴一生的爱人。”

初雨晴：“刚才你说逃亡的路上……当初你不辞而别，真的是迫不得已？”

皮夜罗：“是啊。反正事很复杂，我又不能连累你们。正如赵老所言，我们扫灰人，是不会有好的结局的。”

初雨晴：“之后你会在哪落脚？”

皮夜罗：“还没有具体打算。这些年我一直隐居在成都那边，有可能会回那去。有一个誓约，我需要去等候。不过，那个所谓的家，并不是那个人想留恋的地方。所以，我会去别处吧。”

初雨晴看着马车，想了许久，然后说：“还记得我们的孩子吗？”

这话，吓得皮夜罗连连咳嗽，然后说：“你说什么呢。”

初雨晴笑了笑，说：“开玩笑了。那年，我怀上了孩子时，渐溪出了个坏主意，让你在我父王面前冒充孩子的父亲。后来你离开了，我也始终没有告诉父王孩子真正的父亲是谁，所以父王仍然以为是你。因为我和父王吵翻了，一气之下就离开了淮王府，直到今天都没有回去。”

皮夜罗：“你何苦呢。”

初雨晴：“我做的事辱没了淮王府门风——突然多了一个没有爹、没名份的孩子，家族怎能容我存在，父王也声称要把我赶出王府。所以，我自己便离开了。后来在梅轩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得赵老和渐溪照顾，孩子出生，慢慢长大……然后，成了叛逆少年。”

皮夜罗：“那现在他人呢？”

初雨晴：“其实，是个女孩。一直在梅轩，没有其他比梅轩更能受教育的地方。”

皮夜罗：“这倒没错。”

聊了许久，初雨晴的部队没等太多休整，天未亮便又出发了。

带队临走前，初雨晴策马经过皮夜罗，说：“有没有那一日，你还会回到梅轩呢？”

皮夜罗点点头：“未来谁知道呢。”

初雨晴：“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多好。”说完，带队离开营地。

忙了一个星期，战事显然结束了，每天送来的伤兵在逐渐减少。据伤兵说，土匪正在败退，将其打垮指日可待。听到这消息，刘幸儿是满心的欣慰，这几日的忙碌，算是有了回报。

刘幸儿难得轻闲了下来，和皮夜罗并排坐在马车顶。

皮夜罗指着正在做康复训练的士兵说：“那是你所救活的人，相信每一个人心里，都对你充满了感激。”

刘幸儿：“我救治了他们，而你却守护了我。因为你就在这，所以每个晚上，我都睡得很好。”

皮夜罗：“现在战事基本平息，这些军人，很快就不需要你我了。”

刘幸儿：“准备去哪？”

皮夜罗：“不知道，天下之大，哪都可以。”

刘幸儿：“那原来的家呢？”

皮夜罗：“在千里之外的大邑。在那里，我只为了等惜词。但是，那座城市并没有给惜词带来多少快乐时光。所以，待惜词回来，她或许并不想回到那里。而我回去那，意义不大。”

刘幸儿：“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在就行，哪里都可以。”

这时，一名女护士走上前，问刘幸儿：“你要离开的吗？接下来你们会不会路过邯郸？”

刘幸儿：“怎么？”

护士：“帮我们带一批药材，给那边军队庵庐的负责人，那边的军队急需这批药材。目前我们派不出人手。你们这马车刚好能装下些货物，所以拜托你们帮忙跑一趟。”

刘幸儿：“为何找我们？”

护士：“这几日得你帮助，知道你是好人。这批药材物资挺重要，所以交给你们放心。”

刘幸儿看着皮夜罗：“那……我们过去一趟？”

皮夜罗：“没问题啊，即刻起程吧。”

护士：“那感谢你们了。”说完，招呼同僚们把需要的药材搬到车上。

皮夜罗：“你忙了那么多天，真不需要多休息一会么。”

刘幸儿：“我累了就在车上睡，赶路也坐车上，不都一样么。”说完，开始清点货物，并一项一项记录下来。

皮夜罗：“你还挺仔细的啊。”

刘幸儿：“免得出错嘛。”

皮夜罗：“行，点好后，我便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