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核：幻梦人亡路 第四章《期待·雨·幻梦》

又是一个孤独得仿佛世界只剩下雨声的黑夜。雨声滴滴答答地敲打着宿舍楼外的台阶，桑僵硬着脸回想着露娜曾对自己说的话。

“你要成为大英雄，去拯救世界。”

好像小的时候也曾听说过与这句话类似的期待。

那位故人...

不过露娜这女人真是神秘，带着个恶鬼状的面具，却有着一头飘逸的银发——莫非，她真是鬼？

可是她的声音却很温柔，总是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沉湎于她的一字一句之中。

呵呵......超级幻梦人？只用说话就能让众生堕入幻梦。

桑摇了摇头，甩去杂念，平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漆黑的雨夜。

雷声大雨点大风也大房间却不怎么大。身为弑神特别作战小队的人，桑被特别划分到了一间单人房间。但是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纵使他拥有着高贵的单人间，可那个单人间却小到几乎没有学生会想要住下。

除了落脚的一点点空间外就是厕所和鞋架和桌椅。

于是桑不禁开始怀疑，黛薇儿露娜安吉尔他们是不是也住在这么小的房间之中？

每每想到自己的队友们也和自己住在如此陋室之中，他的心中便充满快意。

——以及一种决意。

一种要让友人们以及世人们生活在更好的世界以及更好的环境里的决意。

......

“你叫桑......是吗？很高兴认识你。”伊丽莎白展露笑靥，美得好似众生也为之倾倒。

在这个充满着狗头牛头猪头鸡头人的破碎世界里，尚且拥有着人类的身体就已算是幸运，更别说伊丽莎白有着如此姣好的容颜。

“你好。”桑淡然回答，“请问你名字。”

“伊丽莎白。”她微微一笑，整理了一下领带前的蝴蝶结。

桑能清楚地听到身后的狗头人牛头人猪头人鸡头人们的愤怒声。

他不禁开始怀疑，那毁灭世界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竟能让人类的外观如此多样。

曾听那位姐姐说过——在很小的时候听她讲故事——在几百年前的时候，只有猿猴之类的动物能称得上和人类算是相像，其它的生物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

可是时移世易，越来越多的动物开始长得像人。或许该说——是他们进化了？

不过却只有“年轻动物人”，却没有“中年动物人”和“老年动物人”出现，桑开始觉得这一切其实是十几年前毁灭世界的那股力量所造成的，所以在那一天之后出生的人类们开始有了新的容貌。

他转过头去看着伊丽莎白，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许的动物人特征。

不过他看了很久很久，也没有看出什么非人类的特征。

“怎么了吗？”伊丽莎白眨了眨美眸，望着桑。

“没事。”桑回答。

伊丽莎白确实很美，桑见过的女人不多，但是美人却见过不少。至少在他见过的美女之中，或许唯有黛薇儿的容颜能更胜伊丽莎白一筹。

“你踏马看什么看！”迎面走来一个牛头人，他怒吼。

桑瞥了一眼牛头人，却没有开口。

他姑且已经摸清了。在这个班里，伊丽莎白恐怕就是地位较为崇高的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似乎都用着某种奇异但说不上来的目光望着伊丽莎白。

上课铃声蓦然响起，大学第一门正课的老师阔步走进。

他一手看着表，一手提着一个铁质大盆。

游离的学生们也纷纷落座，昨日的大雨一直延伸至此刻，仿佛是有人打开了控制下雨的按钮却忘记了关。可是乌云遮掩不住的天空却湛蓝无比，这幅光景犹如一场幻梦。

“我的名字是阿格尼，是你们哲学课的老师。”他微笑，“今天的第一门课就是——”

阿格尼双手扶着铁盆，然后将它展示给学生们。

“将它给填满。”阿格尼边说边用手敲打铁盆的正中央，“现在它很空很干，对吧？所以呢，你们要用水来填满它。”

“什么鬼啊老师！”

“可以用尿吗？”

“直接去厕所接水不就行了？”

开始逐渐有学生发出疑惑的声音。

就连桑也开始怀疑这门课以及这个老师的用意，不过他并没有发出什么不满。因为在入学的第一天

他就已经知道不能用常理来判断这所学校。

“但是——”阿格尼咧嘴露出笑容，“只能用外面的雨水来填满它。”

“什么！”有人发出不满，在这滂沱大雨中要如何接雨水？那只有变成落汤鸡了。

“而且，必须要把它刚好接满，不能多一点也不能少一点。只要不符合要求，那么——全班的这门课程都会挂科。”

桑蹙眉，这实在有点不着边际。

这么大的盆子，要填满其实很容易。可是要毫无误差地把它填满，还不能多一点也不能少一点......

这老师是神经病吗？

“我已经叫来了专门的测量团队来对水位进行测量。他们会精确地考虑各种误差，包括水的张力，以及水与盆沿之间是否留有空气等等因素。绝对会准确无误地测量水位的。”

“怎么会这样......”伊丽莎白皱眉，就连冷静如她此刻也有点慌乱。

“喂老师，哪怕牺牲我的成绩也好，能不能让伊丽莎白过关呢？”有人发出请求，还未开始他们便已认定会失败。

“就是啊，老师！让伊丽莎白过关吧！”

“老师求求你了好不好！”

请求的声音此起彼伏，最后全班的人竟然都发出了请求。只有伊丽莎白本人以及桑没有开口。

“这个嘛——”阿格尼从讲台上拿出学生名册，扫了一眼，“好吧。那么，除了伊丽莎白以外，所有人如果不符合要求，都会直接挂科。”

欢呼声顿时响起，窗外下着滂沱大雨，像人的人们和是人的人们拥护着他们心目中最美好的人，尽情释放着欢欣。在这个荒诞又理所应当的世界里，此时唯有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座位上，默不作声。

站在现实......与幻梦的交界线上，却又为两者所排斥。

人们都沉浸在喜悦当中，老师也点头微笑，桑出神地感受着气氛，伊丽莎白转头望着他。

“好啦好啦，安静一下。”阿格尼大喊，“这节课已经开始五分钟了哦，赶快行动吧，趁雨还在下。”

于是学生们都欢呼雀跃地奔逃出教室迎向大雨。有的人张开嘴巴接雨，有的人脱掉衣服用布来吸收雨，有的人用手接雨，有的人用长达五厘米的指甲缝接雨，有的人扯开眼皮用眼窝来接雨。他们兴奋地淋着雨，就好像他们也随着伊丽莎白的过关而过关了似的。

而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了桑和伊丽莎白。就连老师也出去了，虽然他们是在监管学生以防他们用别的水来蒙混。

“你——不走吗？”伊丽莎白最后也起身，回头询问桑。

“很奇怪对吧，这里。”

“你是说这场雨？还是说这里的人？”

“都很奇怪。”

可伊丽莎白却莞尔一笑，随后走出了教室，不知去向哪里。

......

不知是过了多久，学生们终于将铁盆接满。

大家都乖乖地坐在座位上，静候老师宣判结果。

“没错了，这些确实是雨水，虽然有不少杂质，但也还算在正常范围内。”测量的专家说。

“那么，测量一下是否刚好填满吧，连同误差也要考虑哦。”

学生们屏息凝神，

“刚好填满了。”专家说。

“很好。”阿格尼说，“那么，你们可以先走了，麻烦大家了。”

阿格尼与测量专家们道别。

待所有的专家们都退去之后，阿格尼将教室门关上。

他提起铁盆，预要宣布结果——

“这盆水——其实根本就没有满。”阿格尼咧嘴笑。

“什么！”

人们开始慌张，这意味着开学第一课就已经挂科！在这个世界里活着，一份优秀的学生简历多么重要！若是沾上了污点，就算是只有一点，人生的选择就会大打折扣。

“所以说，专家也好眼睛也罢，其实都是靠不住的。”阿格尼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所以，你们不能将期待随意交给外人。”

“那——”

“你们看到的铁盆已经被水填满，但其实它并没有真正被填满。”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阿格尼微笑，“这场大雨，其实是强大的幻梦人创造的，强大到以至于能够改变现实，创造出能够真实存在于现实中的幻梦。

“但是，尽管他强大到能够创造出存在于现实中的幻梦，可如此之多的雨滴，终究无法全部被化为现实，所以待这些雨滴交汇之后，只有某些成为现实的幻梦雨滴会留下来，而那些无法成为现实的雨滴，就纯粹只是幻梦，终究会消散。”

“难道说是幻梦人......创造了一场大雨幻梦吗？”有人开始害怕。

“幻梦人？......我听过这个名词，据说他们能够改变现实，甚至让人沉醉在幻梦里而不知！”就连狗头人也开始慌张。

“因此，水盆其实并没有被填满，因为所有的雨滴都是幻梦。而实际存在于水盆里的，不过是少数真正化为了现实的幻梦罢了！”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有人惊呼。

“所以啊——找出那个幻梦人，然后你们就能及格！”阿格尼将盆中的雨水全部倾倒，雨水顺着地板的缝隙慢慢流得很长，“这就是今天的哲学课的内容！不要轻易将期待放在别人身上！有时候就连自己的眼睛也不能相信，而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像是从梦中蓦然惊醒般，桑从遥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么，这间学校这些人，是不是都有问题......？

或许，就连阿格尼也......

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所有荒谬与不自然，这一切是否——

最后他也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直觉。

因为在他的直觉里，没有人能够强大到让他也沉湎于幻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