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隼 第二卷 故事开始的地方 1章 叶妈和党建

第二卷故事开始的地方

1章叶妈和党建

我叫党小南，这是我的故事开始的地方。我出生在一个极其普通的南方小城，三至四线吧，就是在新闻联播里出现一次就会让小城居民兴奋半天那种。

细雨濛濛中远处的城市中楼房灰黑一片，象是梅雨季特有的调色，也象是这个城市的历史悠久，却名不经传的沉沉幕气。一条象所有小城市里都会有的普通的细长窄巷里，因为正进行中的暴力场景而变得不再宁静。

“党小南你这个王八蛋，你敢扔我的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一个粗壮的少年凶狠的叫嚷着，对着躺在地上的瘦小身影疯狂地输出着少年人的凶狠。雨点般落下的拳脚作用在肉体上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声音。

“你们他么的愣着干啥，给我打。今天谁要不动手，我就撕了谁。”粗壮男孩一脸戾气，回头大喝。四个一直在他身后畏缩不前的小孩无奈恐惧地挪步上前，最小的一个也许只有7，8岁的男孩怯怯地说“健哥，别打了。让叶院长看到，大家都得挨罚”。

凶狠男孩动作略缓，随即又是狠狠一脚踢向地上人影的头！扭曲的脸上挤出一声冷笑：“看见就看见，是党小南先把我的耐克鞋扔了，我才打他。你们过来，每个人都得打。大伙一起打的，又不是我一个人？”

被逼无奈的小孩们只能上前，不疼不痒的或打或踢一下。健哥一脚抽在一个孩子屁股上：“么的，你没吃饭啊”不解气的健哥上前，又踩在地上男孩的胸口上，恶狠狠地说道：“党小南，别以为你能讨好叶院长，老子就不敢动你。你要敢把今天我们打你的事说出去，小心我他么的砍死你。”

呸地一口吐沫吐在党小南身上。他得意地一摆手：“走”带着四个小孩打算离开，没两步又停下道：“对了，我的耐克鞋要是你不找回来，你哪只手扔的我就剁你哪只。”说完在孩子们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江南的梅雨季节以绵密亢长且量大而著称。地面被雨水浸湿，由灰白渐渐变成黑色。刚才挨打一直没有动静，踡缩的身影开始慢慢地舒展开。路灯刚好开启，桔黄的暖色调光芒洒在我脸上。我大约十四岁，没办法确认是因为遗弃我的父母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信息，所以只能大概估算。我在镜中仔细审视过自已，应该算是一个英俊美少年吧，也没有什么生理疾病，可惜的是福利院中争抢夺物资时颜值屁用不顶。我半长的头发在刚才的殴打和雨水的双重作用下叛逆的刺向天空，高挺的鼻梁让脸更加立体，眉锋如同斜飞的脱鞘利剑，下颌线条由起到收，分明得恰到好处。说到这真的很难想相信我的爹妈会不要我。也许是我出生时丑得厉害也说不定。

看三国时记下了一句话“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我应该是反着来的，希望我的爹妈看到后会后悔吧。我眼睛尤其的晶亮有神，初一时有一文青女同学给我写过，说它们如一泓映照炎阳的秋水，又象深夜孤高独悬的寒星。真不知道那么好文笔的女生，语文怎么总是不及格。……我漠然地坐起，也不理会地上的雨水会浸湿衣服，只是将背靠在墙壁上。其实我的壮态并没有刚才挨打时表现出的那么严重，只是前些天正好看到鱼龙白服的故事，总想着感受一下大人物突然困顿是什么样的一种体会。

就这么坐着，抬头望着跳路灯发呆，路灯光圈范围里的雨丝闪烁着相互追逐，嬉闹，直到落在我脸上，身上。

巷子口传来脚步声，一个五十多岁的短发妇女远远看到，快步跑过来，一把将我拉起责怪道：“又发什么疯？坐在水里”不等回答就上下拍打我身上的泥水。这是福利院院长叶淑文，她对我很好，不会特别迁就也不苛刻，就象对她自己的孩子一样。打骂由心，这让我很感觉很舒服。对了，差点忘了说，我就是被她捡回福利院的，我这个名字也是她给我起的。

发现我衣裤上的破损和脚印，她停下手来，严厉地说道：“又挨揍了？是党健？”疑问的语言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我无所谓的笑了：“我把他的耐克鞋扔了，就是上次市里组织社会各届探访咱们院，送来的捐赠品里最新的那双。”叶妈又气又怒，在我头上猛甩了一巴掌：“你啊！活该。党健把那双鞋看得跟宝贝一样。你扔它干嘛！你没事总撩拨党健干啥，是皮痒了？”

“我就讨厌他在院里感觉很拽的模样。他怎么就不去外面耍威风啊。屁大点的福利院，没人提醒，他还以为是全世界呢。”我不讨厌党健，这哥们其实不怎么欺负我。但没事我总喜欢撩拨他一下，也许是福利院太过冷清了吧。福利院没有生财之道，靠的是上面拨款和社会捐赠。就那么点资源打得和强壮点的孩子多吃多占，巧取豪夺的也是人之常情。我没有嫉恶如仇正义感爆棚，但爱憎之心是多少有点的。正说得来劲，耳朵一阵巨疼，我倒吸一口凉气，面孔扭曲地大叫：“疼，疼。放手啊，叶院长，老叶，叶妈”

妇人扭住我的耳朵毫不手软，冷笑道：“就你能是吧？！鞋呢？给我还回去！”我垮下脸来，强硬地说道：“我都扔护城河里了，还怎么还？”

叶院长气得眼冒金星，劈头又是几巴掌，恨恨道：“打死你都不冤！”一扬手，不待我逃脱，再次又精确地抓到我耳尖一扭，气道：“我看你就是吃得太撑，饿二顿，你就能消停会了。给我滚回去。”在我夸张的惨呼声中，我们两道人影渐渐步出了窄巷。

阳光福利院位于这个南方小城市的核心老城区外围一点。这倒并不是市里特别关照慈善事业机构，更不是因为福利院有多财雄势大。仅仅是因为福利院的历史非常悠久，早在民国初期就由外国慈善家在小城郊外出资修建了“圣约翰善堂。”此后的岁月里，善堂抚孤慰寡，扶弱助残。哪怕政权更迭，天下大乱也从没有改变建立时的初衷。不但让百姓交口赞叹，有极强的群众口碑，更因其身具的外国血脉而在国际上也收获了不少荣誉。就因为这样的墙内开花墙外香，而我们中国人又恰恰是最偏好、注重颜面的种族。所以无论哪个时期的统治管理阶层都对与世无争的善堂宣扬褒评，极尽赞美之辞。

太平盛世后，家乡小城几度扩建，当年的城市郊外变成了现在的毗邻中心区。也曾有人不止一次的提出这座已改名为阳光的福利院在经济上对城市毫无助益，应该搬迁给能够创造经济效益的企业让开地方。但百年口碑的沉淀出的福利院倒是成了这个名不彰，地不显，物不丰，人不杰的普通小城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历史名片。所以不等这些提案摆到领导桌前，就总是在强大舆论的介入下不了了之了。

深夜，福利院除了走廊上几盏小瓦灯泡仍在坚持照明外，其余地方一片漆黑。走廊两侧的墙面久未修缮，墙皮早已不复最初的平整，大多已斑驳开裂，有的地方甚至露出里面的青砖。大段的墙面上隐约有手写的院内纪律或象征幸福快乐的宣传画，却因缺乏维护，颜色脱落到须仔细辩认才能看清。

我悄无声息地从黑暗的走廊外走来，尽量让身形如狸猫般轻捷。到了走廊的尽头，几步蹿到在挂着男生7号宿舍门牌的房门口。侧耳细听一会，灯光晃动下，我的身影在墙壁上拖得老长，如果有人这时起夜，一定会觉得很有恐怖电影的氛围。

轻轻扭开门锁，虽然没有开灯，但房间的情形隐约可见。中间是一张长形方桌，上面摆放的除了热水瓶，茶杯外别无长物。靠墙依次摆放四张铁架的上下铺，最里是水桶，扫把，拖布……。每张铺位上都有一个黑呼呼的人形凸起在那发出或大或小的鼾声。“可恨可恼啊，他们竟敢睡得这么放肆！”

摸到墙角，熟门熟路打开墙上的电箱盒，轻轻地我将电闸扒下。每间宿舍电闸位置都一样，压根不用摸黑另行寻找。随后拿了一个拖把，将门锁好后，我再用拖把死死顶住房门。

轻轻摸到党健床头，这家伙睡在下铺。本来院里规定，要求是小点的孩子住下铺，以防夜里起床摔伤。但这不要脸傢伙以十五岁的“高龄”居然占着下铺不让，他们宿舍也没人敢多说啥。现在倒方便了我动手！我将身上的布袋拿出来，这是我特意去厨房找的一个面口袋，轻柔地将它套在党健头上。这个年龄段的少年大多睡得死，这不党健呼噜都没停下，毫无感觉。

准备工作都已完备，我猛地将袋口的束绳一收，党健惊醒，却啥也看不见。他快速起身却被我狠狠一记重拳崩到脸上，又躺倒了回去。察觉到脸上有异物，他惊叫着往脸上抓，将布袋胡乱一通撕扯，却毫无作用。

我也没闲着，趁他抓扯之机，狂风暴雨一通输出，全力以赴手脚并用。党健被打疼也打急了，赶紧拼命手舞足蹈胡乱招架，可惜没有视线下的反击不但毫无作用，内心更是发虚。胡乱打了几拳马上又去拉扯布袋，被打急眼了又放弃拉扯随手还击……就这样疲于奔命，一会招架一会又是扯口袋，结果两头都没着落。被打得鬼哭狼嚎，最后布袋还是牢牢套在头上。

我们两人的动静早把其余的孩子惊醒了。他们或惊叫哭闹或光脚跳起乱窜，有大点的孩子跑去开灯开门，结果发现灯光始终不亮，门也打不开。这时，我边打边大声喝道：“私人恩怨啊，和你们没关系。想打的上来动手，不打的都给我上床去。”大点的孩子知道和自己无关后，开始镇静下来，纷纷回到床上坐下。很快在他们的带动呵斥下，哭闹的小孩也渐渐安静下来。这也是孤儿们的一项特质吧。没有父母无时不刻的关爱，他们的神经远比同龄的普通孩子坚韧，或者说是冷漠。哪怕是四五岁的孩童，在哭喊几声见没人搭理，他也就开始收声，不会白白耗废气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