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饮了一口茶,冰雪般的寒气不减,眼眸中却突然柔软了一瞬,让这个墨水画般的美人有了走出画像的错觉。
身边的侍女见状,知情识趣的开口道:“尊主觉得这场辩论有趣吗?”
“都很有趣。”
她走出内室,来到了露台,看着因夜幕到来而忙碌的人们,神情中罕见地藏了一股温柔。
“希望将来,东洲的人们都能过上富足,有尊严的生活。”
侍女顺着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眼中也充满了无限希望,“旬睦殿下一定不会辜负尊主您的教导,东洲一定会如同尊主所想的那样,天下止戈,四海升平。”
另一个侍女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恭敬地举起信封,“尊主,旬睦殿下的信。”
她拿起信来,神色又恢复了以往的疏离和冷静,一目十行的看完信,她随手就把信交给了侍女。
旬睦的信没有讲什么大事,左右不过是问候她这个离开太久的师父罢了。
她将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一点,无声的叹息。
“还有一件事,尊主。”
“何事?”
“沧洲的探子来报,说是在沧洲城见到了国师大人。”
云生目光幽微,面上不动声色,却忍不住讽刺一笑,“他还没放弃寻找人皇的小王子啊?”
“毕竟是凛煌国师羽化前预言的国子,东洲的命脉系在那一人身上。”
华灯初上,栗源城下人头攒动,各色营生风生水起。
云生凝望着繁华如许的热闹街市,语气淡淡,“东洲没有神明,也不需要国子。”
夏夜的风将她的话吹得很远,很轻。
陈光这边可以说是左右为难。
符文沛对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直接带他挑选工作岗位。
“账房先生如何?”符文沛拿起账本,目光炯炯有神。
陈光拿起账本翻了几页,果真一个字也不认识,而且现在这里也没有阿拉伯数字,自己倒是可以算清楚,可别人看不懂啊。
他摇了摇头。
“那你的厨艺如何,可会什么难得一见的精品菜肴?”
提到做菜,陈光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自己好歹是二十一世纪的不点外卖的贵族啊,做起菜来向来得心应手。况且他有现代那么多的菜谱知识,一定可以惊艳这群古代人。
他充满自信地点了点头。
符文沛也跟着信任地点头。
陈光胸有成竹地走进了厨房,一边摆弄食材,一边思考到底要做什么菜,最好能狠狠地征服他们的味觉。
“要不然,就做个柠檬鸡脚吧。”陈光暗自点头。
就在他要处理食材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柠檬的踪影。
于是他看向一直站在门口的符文沛,问道:“有柠檬吗?”
“柠檬是什么?”
看着一头雾水的符文沛,他猛然发现,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柠檬。
没有柠檬,怎么会有柠檬鸡脚?
陈光只能放弃这个选项。他环顾四周,拿起了一根胡萝卜,喃喃自语:“做一个家常版的鱼香肉丝,不知道古代有没有这道菜。算了,先做了再说,反正他现在看起来好像被忽悠瘸了,一时半会儿应该很相信我。”
他看看继续杵在门口的符文沛,符文沛对上他的眼神,咧嘴笑了,他也扯起嘴角假笑了一下。
陈光拿起猪肉,开始切丝。等全部调料下锅,开始最后的焖煮的时候,他又突然想起了另一道民间小吃。
炸洋芋。
这是他之前去云南旅游的时候,在昆明大街上的发现特色小吃。
一口,那鲜香浓郁的土豆香气立马俘获了他这个北方人的味蕾。搭配着当地特色的辣椒面,仿佛炸开了堵塞了很久的乡土和城市的壁垒,让他想起了遥远的梦中的回忆。
说得太花里胡哨,反正中心意思就是很好吃。他回去之后还自己尝试做过,但始终不能做出那个地道的味道。
也不知道在这遥远的隔了家乡几千年的时间距离里,他能不能做出那个让人思故乡的美味。
把一盘色香俱全但味道未知的鱼香肉丝摆上来和一盘泛着油光的平民的炸洋芋端上来后,他发现再深的思乡之情都不能创造出一盘地道的地方小吃。
符文沛看着桌子上的两道菜,显然不太想尝试,他拿起筷子,又放下去,然后又拿起筷子。
陈光叫他那么纠结,一屁股做到了他的对面,认真地开始洗脑:“这是一种特殊的菜肴,只有先伤害了眼睛,才能屏蔽掉所有外界因素的干扰,然后全然地交给舌尖。这就是舌尖上的结海楼。”
“你别把我当傻子,”符文沛颇有怨念地盯着他,“菜品讲究色香味俱全,你这连色这一关都过不了,更不用说加入结海楼的食谱。向来结海楼出品的,必是精品,从来没有糊弄过的菜。”
陈光看着黑乎乎的菜肴,难得的良心发现,避免了这场跨越千年的外来菜品入侵。
他眼珠滴溜滴溜转了一圈,突然指着一楼前台的一出半圆形的梯台,语气真诚且热烈:“你不觉得那里缺个说书先生吗?”
“说书先生?”
陈光郑重地点头,“多说无用,我给你表演一段。你们,抬个方桌过去,对就是那里。现在也快到晚饭的时间了,等人来了,你就看好吧。”
没过多久,结海楼就陆陆续续来了几位客人。
见陈光站在方桌那,一副神气的模样,纷纷向小二打听他要做什么。
小二说他待会要开始说书。
“说书?什么稀罕玩意?”
“听说了吗,结海楼今天要说书,就是讲故事,咱们也去瞧瞧。”
“钱大婶,你也去结海楼啊?可不是嘛,听说那里请了戏班子,我也去听听。”
“戏班子啊,不花钱吧?不花钱感情好啊。”
……
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整个酒楼大厅和二楼雅间都坐满了来看热闹的人们。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陈光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在古代的职业生涯—说书先生。
“各位乡里乡亲,大爷大娘,今天,你们来到了结海楼,在这里,马上就有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充满着爱恨情仇的浪漫世界。除了主角,你不会再看见任何人。”
鉴于陈光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时代,他怀疑过是春秋战国或者更往前,如果讲中国那些类似于白蛇传的民间故事,会扰乱甚至阻碍历史上老百姓的思想进程,他选择了一个不属于大中华的而且充满传奇的故事:莎翁的“王子复仇记。”
“相传,有一个丹麦国,丹麦国内有一位亲善仁厚的国王,国王有一个非常聪慧善良的雷王子。有一天,在外求学的雷王子突然听到了父王去世的噩耗,他急匆匆地赶回家里,母亲却要和自己的叔父成婚……最后,中了毒的雷王子杀死了那个篡权夺位罪大恶极的叔父。坏人得到了他应有的惩处,可我们的小王子却再也回不来了。他用自己的生命,为父亲报了仇。”
在陈光抑扬顿挫,充满感情的讲述中,人们仿佛跟着雷王子一起,经历了父亲去世的悲痛,亲人背叛的痛苦,以及为父报仇的隐忍和最终同归于尽的悲鸣。
台下的人被雷王子的故事打动到了,每个人的眼中都含有泪水,久久都没有发出声音。每个人都在故事里面,找到了自己的东西。
“呜哇啊啊啊啊~”
尤其是符文沛入戏最深,他放声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都流到了一起,还要过来抱陈光。
陈光见他哭得太邋遢,立马闪避在一边,以防被他的鼻涕沾到。
人们也逐渐反应过神来,掌声雷鸣不绝。人们看着他,眼光中还带有对雷王子的疼惜和不舍。
他在脑海中拜了拜莎翁,感恩他创作出了这么伟大的作品,让他在几千年前可以讨生活。
陈光还在等着符文沛正式地聘用他呢,他也好好好地谈谈自己的待遇问题。
他如今也算是一炮打响了,这个待遇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但是很显然,他低估了符文沛的感性程度,他一直到半夜都没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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