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不羡仙 夜色

堂上寂静一片，要不是福沅身上的血迹未干，秦渊都怀疑刚才自己是在做梦。

只见他安然地在陆羡鱼身旁落座，略显稚嫩的脸上挂着坦然的微笑，坦然却不坦率，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使节坐在谈判席上时才会有的笑容。

“我现在应该怎么称呼您呢？”福沅问道。

陆羡鱼喝了口茶，掏出御令随手扔在桌子上，“我现在算朝廷官员，你可以按照朝廷的方式称呼我。”

金色的御令躺在桌子上，福沅只瞥了一眼，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没想到我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您，真是造化弄人。”

陆羡鱼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垂眸微合的眼睛看向福沅，蓝色的光芒闪过眼底，“我也没想到。”

“好吧。”福沅彻底放弃了挣扎，他本以为陆羡鱼来到人界，那种动不动就把人扔下悬崖的脾气会改一改，没想到还是没有任何可以协商的余地。

他叹了口气，“您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会如实回答。”

“锻刀营最近有没有外人造访？”陆羡鱼开门见山地问道。

福沅思考了一会，接着摇了摇头。

“锻刀营属于朝廷直接管辖的军事重地，一般不会有外人出入。说实话，要不是因为这件事，锻刀营一年到头估计也不会有人靠近。所以我看到您的第一反应才会……”福沅尴尬地笑了笑，看着陆羡鱼冷漠的眼神。心里还是有点后怕。

“那平常的废钢一般会运去哪里？”

“一般是由负责管理的人统计好重量，统一运出。”

“负责人是谁，可以让他来见我吗。”

“可以。”

“不可以也不行啊。”福沅腹诽道。

看这两人的谈话，估计忘了钟启云还在堂上。秦渊作势咳嗽一声提醒道：“钟叔估计也累了，你们聊，我先送他回去吧。”

福沅看向堂上的钟启云，“事关朝廷机要，父亲在这会不会好一点。”

秦渊一听这话，只好尴尬地挤出一丝微笑，“有道理。”

但一旁的钟启云却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往院外走去。

“锻刀营的事你处理就好了，忙完了来跟我解释一下刚才的事。”说完，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儿子知道了。”福沅将钟启云送到门口，又吩咐了侍卫去叫管事。

钟启云走后，堂上一片寂静。福沅出自白家，本就对陆羡鱼心存畏惧，虽然现在是在自己的地盘，也还是底气不足。

“圣……白露大人还好吗？记得你们之前常在一起。”福沅此话一出，陆羡鱼没什么动静，秦渊倒是先坐不住了。

“你什么意思？”秦渊站起身，打量着福沅，又看向一旁静坐的陆羡鱼，“你们之前认识？”

福沅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好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你们先聊，我去沏壶茶。”

秦渊没有理睬他，追问道：“你之前可没跟我说过这件事。”

“你也没问过。”

一股莫名的火气涌上心头，想起刚刚救下白露的时候她那一身的伤，秦渊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之前就觉得你很古怪，原来你也是白家的人。看福沅的态度，你在白家应该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吧。白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渊质问着，语气带着一丝怒气。

陆羡鱼仰头望着他，没有回答，他只问了一句，“告诉你能怎么样？”

秦渊顿时语塞，是啊，就算他知道真相又怎样。白家势力强大，与他们为敌的势力定然也是庞然大物，他这个人界的世子又能做什么呢？

“你看，你连自己的心智都守不住，我就算告诉你又能怎样，不过是听人摆布罢了。”

秦渊还没从刚才的话中走出来，陆羡鱼的话就再次让他陷入了自我怀疑。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坐回了座位。

“白家被灭门，有自己的原因，当然也有外部的原因。我正在调查，但是有些卷宗无法调阅，所以才接下这个烂摊子。”

秦渊一听，立刻振作起来，“卷宗的事我可以帮忙。”

陆羡鱼微微一笑，冷嘲热讽地说了一句：“那就请世子爷多帮忙了。”

两人结束了谈话，福沅也已带着管事来到了书房。

“参见两位大人。”须发花白的管事一进门便行了大礼，路上听侍卫说是皇上亲自指派的，心里免不了打鼓。

“起来说话。”秦渊道。

陆羡鱼举起手边的御令给他看，“我是来办事的，只问你几个问题。”

“大人请说。”

“锻刀营的废钢一般会运去哪里？”

“一般是外面的人来运走。”

“下次运走是什么时候？”

“明天。”

“需要什么手续。”

“需要总管盖章的流通票即可。”

陆羡鱼眼底的光芒一闪，“我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掌事站起身，行了一礼便离开了书房。

“刚才掌事说的流通票是……”陆羡鱼问福沅。

“哦，那个呀！那是工部下发的钢材价格，我们按照流通票上的价格卖给外面的皇商，他们拿去二次利用，锻造农具之类的东西。”

陆羡鱼低头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沉思了一会，道：“我们先回去吧，这里估计查不出什么了。”

屋外的掌事听着房内的谈话，冷笑一声。

“几个毛孩子，学大理寺查案，当这是过家家吗？”

说完便离开了小院。

陆羡鱼听着屋外的动静，没有说话，二人向福沅告别，离开了锻刀营。

次日，月色西沉，秦渊和陆羡鱼在锻刀营门外守了一天，终于等到了运送废钢的人。他们和掌事的交接完手续，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

陆羡鱼和秦渊紧随其后，跟着拉货的商人一路出了城。

“这是去哪里的路？”陆羡鱼问。

“这是官道，一路走下去可以经过很多地方。”

“陆羡鱼点点头，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走官道，应该是不怕盘查的。他们人多，暂且先等到他们停下我们再找机会检查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