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素 第 三 章

数个春秋轮替，密草枯又生，集苑集枯，山石满绿苔。

进山围猎的猎人们发现了高草下的木偶少女，乍一看觉得是个好东西，便割断深草，挖出木偶，带到集市上，被富商遇见。

富商一向喜欢新奇玩意，当即高价买下，带回家中，邀约三五好友，为木偶作诗作赋。

其中最绞尽脑汁为木偶吟诗之人是富商的儿子，他深深地爱上了这个木偶。

在富商离世之后，他终身未娶，广寻阴阳先生，在自己的墓穴里布置阴阳八卦转生玄阵，汇集天地灵气于一处，企图让木偶化妖，将自己练做尸魅，两人可长相厮守。

然而，这个阵给了少女第三次生命，却让他白骨一副。

那天，晴空湛蓝，只几朵云白飘荡，葱郁山峰发出咕噜咕噜，砰然倒塌，鸟兽飞散，坚石溅地，周遭残枝败叶。

灵脉碎裂，少女呆呆地看着黑暗的墙壁，好在有夜明珠幽蓝的光芒，她摸索了许久，才寻到出路。

离开时，她一身石榴红的嫁衣衬得肌肤胜雪，明媚如皎月，惊艳凡尘。

一切都是不甘心，有了欲望，就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不想不念，不在意。

少女想找到他，这一次她会更加勇敢，她会说，会要，会尝试。

她终日徘徊在森林里，不知道该走向哪里，颇有些受挫。

“同类？”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少女抬头，发现是一颗壮实的水曲柳，细叶在清风中曳曳生姿，它幻化出一副人类的面皮，淡淡地笑。

“你迷失了，如果要去人类世界，会很危险。过来，我送你一个礼物。”水曲柳和善地摇晃树枝。

少女踱步到树下，看见水曲柳粗壮的树干自动空出一个黑黝黝的洞，里面有微弱的光芒。

她刚刚伸手碰到淡绿光团，瞬间光团沿手攀附而上，浸入躯壳，强劲有力的跳动声回荡在少女的胸膛。

这一切简直是不可置信，她正想感谢老树时，片刻间，水曲柳化作风中的尘埃，再也遍寻不见。

她，已经是人了。

细细感受澎湃的活力，沉迷在福乐里，美好的让人无法言语。

“喂！你有没有看见一颗柳树？”身后响起叫喊声，她回过身，看见一个张扬清雅的女子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冲过来，霎那间，已到眼前。

少女缓慢摇头，只见那女子眉心一蹙，仿若莹莹水波让人心疼，涟漪荡在心湖上，忍不住想去抚平。

“明明气息是在这儿，难道······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那女子低头看向手中罗盘，指针一动不动，“这儿之前有没有别人来过？”

少女又摇摇头。

骑马女子显然不信，驾马四周查看一番，停留许久，意图找出些痕迹，无论是什么，都可以。

忽然，气质洒脱的女子停住，上下打量眼前穿着奇怪的少女，一度让少女很不安，因为很少和人类这么近距离，害怕自己身份被揭穿。

“你为什么穿着嫁衣出现在这个地方？这里长林丰草，妖魔横行，很危险的。一个凡人？你不会······是逃婚的，迷路了吧？！”

她听不太懂，神色有些呆愣，却让那个聪明的女子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自信张扬的女子低下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但是，有个条件，你做我的侍女。”

艳美少女吃惊，不由自主地后退，犹豫不决一会后，再次摇头。

“啊？我可是泊玄仙宗的内门弟子，你一个凡人能搭上我，是福气。不愿算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此话一出，连微风都变得安静了。

“我理解你有戒备心，你不信我。可你一个普通女人在妖魔窟里，我可是唯一一个能救你离开的人，连名字都不能说吗？”清秀芝雅的女子收起罗盘，神情慵懒，盘发上的蝴蝶点翠微光闪烁。

“不是，我真的···没有名字。我迷路了，可以跟着你离开这里吗？”少女立刻开口解释，赤色外衫裙摆轻舞，衬得像烟火仙子，惹人喜欢。

“师妹倒是快，我还以为跟丢了。”嘈杂的马蹄哒哒声引起二人注意，晴朗的嗓音轻快悠扬，俊雅如松的蓝衣男子策马而来。

他如星的眸子触及到嫁衣少女时，惊艳闪过，心里有什么被软软地触动。

“快也没用，浪费时间。”女子轻哼一声，偏头叹气。

“这是怎么回事？”环视一圈后，男人轻声问。

气质如莲的女子解释一番，双手一摊，总结一无所获。

蓝衣男人莞尔一笑，“莫说这里是灵域偏僻的去处，灵气本就稀薄，即使那水曲柳能化妖灵，又如何孕育出萱木心这珍贵之物？你又不是不知，奇珍异宝诞生之难，放宽心吧。”

她身子也跟着轻松，神色淡然，随后看着少女，“那她怎么办？”

“姑娘，你若不怕，我们会带你出去。”

“我可以……跟着你吗？”少女紧攥袖口，从男人刚出现开始，紧张得身子微颤，声音细弱地问。她那大胆又不算大胆的偷看也不过是寥寥几眼，心里感叹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芸瑰也一样。

男子莫名哽住，神差鬼使地答应。

不过半日，三人落脚一座繁华城市，街道行人拥嚷。华丽多姿的客栈人声鼎沸，多个小二跑上跑下，谨慎又忙碌。二楼包间典雅，一株株迎客松、小山竹青葱盎然，过道放置冰块缓解了不少夏季燥热。

“大师兄，你真要带她回宗门？你就不怕她一点修行资质都没有吗？”芸瑰推开包间格子门，此时已换了一身青绿的丝萝衫裙，眼尾上挑颇有些英气。

满屋清淡茶香混合茶台上的青橘气，诱人迷醉。

“万一有呢？降妖除魔之人多一个是一个。”端坐在花梨木根雕茶几前，牧辙沉迷在新茶盖香里，风轻云淡地说。

“是这么说没错，可我还是头一回见师兄有私心，心里有些怪异。”刚落座，纤细玉指端起青白瓷杯，自顾自的分汤，她饮茶像喝水，爽快利落。

牧辙笑笑，“人有私心是常事。这茶不错，我带些回去。”

“我们就快到了，到时先带你去测灵石，看看适不适合修行。”牧辙御剑落在莲花圆形广场上，转身向少女解释。

这是泊玄仙宗西华门外的广场，一般都是宗门弟子出入，周围高竹点缀，辽阔的广场上人三三五五，来去有些匆忙，芸瑰忙回半芝峰，先离去了。

“你还没有名字，自己取一个吧？总不能一直姑娘姑娘叫你。”

“我不会取名字，你可以给我一个吗？”少女抿住嘴唇，神色卑微。

牧辙笑了，思索一下，“素与，闻多素心人，乐与数晨夕，可好？”

素与点头，满心欢喜。眼里的光亮让牧辙不禁有些好奇，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宗门主峰称坤山，瀑水白幕千尺。牧辙领她先去拜见泊玄仙宗的宗主，是一位白发苍苍神色严肃的男人。

宗主见素与资质极佳，破例收做亲传弟子，与牧辙一脉。但近期要闭关悟道，收徒典礼定在半年后，这期间就由牧辙代为传授。

坤山盘旋几座山峰，或高或矮，其一凌云峰，山石层峦，遍地灵兽闲散，是宗主门下弟子居住的地方。

泊玄仙宗传承万年，以斩妖除魔为己任，颇受世人敬仰。门中弟子修习十年后会下驻凡间城市，不理世间事只为妖邪，凡破例者毁其法术逐出师门。

宗主性子淡泊喜静，弟子只收了牧辙和素与，凌云峰只有两活人···

牧辙是首席弟子，资质优异，勤奋好学，同辈中常称之为大师兄。芸瑰是安穹峰一位执法长老的女儿，资质优秀，与牧辙同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