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鬼的赛博朋克 第一章 其实只是普通的中介

作为大周最繁华的城市，神都城的暮秋也和别处没什么不同。秋风夜雨，枫桐瑟瑟，满地寒叶交缠。放眼北国，秋帷深处莫不如是。雨幕之中，摩天高楼的虹彩也被模糊拉长，在幽深小巷的水洼里泛出炫目的光晕。凛风挟着街口酒馆里的喧嚣而来，卷起积叶几重。

巷口支着一个简陋的塑料雨棚，四周也挂了透明塑料以阻寒风，但还是留了两片可以掀开的部分作为门帘，门帘上方，“烩面卤面刀削面”七个歪歪扭扭的手写字寡廉鲜耻地发着红光。

门帘掀开的声音响起，正守着面锅看直播的老板连忙起身，结果手一抖差点没把身前的老式平板电脑给扔到锅里，抬起头，透过自己泛着油光的刘海看向了顾客，“您二位来点什么？卤面烩面刀削面，想吃拌面凉面也能做，不过得稍微慢点。”

来人是两个青年人，走前的一人穿着薄薄的黑色夹克衫，留着两道笔挺如眉的小胡子，刘海下一双精光电闪的丹凤眼，面部线条冷硬，不算丑，但也只能算中人之姿。而他身后的姑娘就有些怪异了，留着一头现在已经很少人留的，未经任何熨烫的及腰直发，穿着男式的风衣长裤休闲鞋，上下三件都是那种炫目的白色，和这连路灯都没几盏的小巷格格不入，更别说在这个全员义眼的年代她居然戴着一块单片眼镜了。

这姑娘倒是很好看，配这男的有点瞎啊……老板腹诽，看着姑娘直接找桌坐下的背影微微摇头，转向了一边正在看菜单的男青年，姑娘他从来没见过，这男的可算是熟客了，“任哥你来点什么？”

“我要一份卤面就行，”被叫任哥的男青年扫了两眼菜单，从兜里摸出了钱夹，“两瓶麦酒，加两个卤蛋，能不能多加点臊子？”

“得嘞，”老板将嘴里的烟扔进垃圾桶，从身后冷藏柜夹出了一人份的面条，接着指了指一边柜台上的卤锅，“卤蛋麦酒都在柜台上您自己拿吧。”

“行，”任哥点点头，刚要摸钱忽然又转过身看向了正在桌边一遍一遍擦着一次性竹筷的姑娘，“老卢？你要点啥？”

“一份烩面，一个卤蛋，不要肉臊也不要香菜。”姑娘开口的声音差点又让老板把锅扔出去，虽然声音中气不足，却是货真价实的男声，“无癸你再帮我拿一瓶冰茶。”

姓任名无癸的青年翻了个白眼，冲着柜体上的零零碎碎比了比，“两瓶酒两份面仨蛋，一共？”

“烩面十块卤面十二，两瓶酒一瓶七块，饮料四块，卤蛋一个一块五，任哥你给四十得了。”

“谢啦。”任无癸从钱包里数出四张十块按到柜台，端着托盘走到了桌前。貌若女性的男子叹了口气，放下了已经擦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筷子。

“咱必须在这吃么？”

“这不是近嘛，再说还便宜，别的地方咱们俩吃个夜宵就奔一百去了。”任无癸乐呵呵地坐下，撬开了手中的酒瓶，“过会儿不还有事，在这对付一口而已，再说你不是还嫌刚才那家太吵？”

“行吧。”白衣青年又叹了口气，接着擦自己的筷子，“你说的也有道理，走过去也就是一刻钟不到，也还算清净，刚才那家是离酒馆太近了，不吵我反而会觉得奇怪。”

“在这吃完，然后再慢悠悠地散步过去，连消食都有了，不挺好。”任无癸摆摆手，又瞥了一眼对方手里的纸巾和筷子，“放过筷子吧，都快被你撸出火星子嘞。”

白衣青年的嘴角抽了两下，“你就要了一份面，以你的食量而言还用得着散步？”

“你不也一样需要消食嘛，夜宵，夜宵，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面上得很快，相比之下反而是一个人喝两瓶酒拖慢了进食速度，不过两个人倒也是不急，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聊边吃，面很快就见了底。

“现在就走？”

“稍等我一下。”

说完，任无癸起身，走到了柜台旁边。

“任哥还要点啥？”

“没啥，给。”任无癸摇摇头，从兜里给老板递了根烟，“生意怎么样了？”

“还和平时一样呗，一天也卖不了几碗面。”老板接过烟，“哟，‘出云岫’，一盒小两百块呐，任哥你啥时候舍得给烟花钱了？”

“本格酒馆的老板送了三条，说是他儿子被开除了想让我帮着想想办法，我也没啥人好送就自己留着了，”任无癸也点起了一支出云岫，无视自己同伴鄙视的目光深深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生意怎么样了？”

“这……”面摊老板这下知道任无癸问的不是面的事了，扫了一眼那边正捏着鼻子发呆的白衣青年。任无癸笑了笑，摆摆手。

“没事，那我兄弟，你也知道他只不过这是第一次见他吧？卢仲炎，肯定跟你提过。”

“哦，是道上有名的仲炎先生。”老板似乎放下了心，任无癸也确实不止一次跟他说过卢仲炎的事，只不过这确实是第一次见面，“只能说还行吧，最近风声有点紧，生意不好做啊。”

“油泼面怎么样了？”

“只有二十来单，毕竟还有四个月不到就过年了，不良人查的贼严，外地的都进不来，只能在本地散单子，而本地有闲有能的就这么几个。”老板也吐了个烟圈，“毕竟人家买家也说这油泼面不好做，敢接单的本来也没几个。”

“行吧，反正咱也就赚个中介费，管他好做不好做呢。”任无癸将烟头摁灭丢进垃圾桶，“脚手干净点，这单那边还不知道是谁家，别让不良人捏着尾巴。”

“放心吧任哥，这都多少年了，没出过岔子。”

任无癸点点头，将一整盒出云岫扔在了柜台上，拍了拍老板的肩，走回了卢仲炎的桌前。

“谈完了？”卢仲炎捏着眼镜头也不回，当然这东西只是看起来是一片眼镜，其实是一个功能齐全的微型屏幕，基本上具备信息义体的一切功能，比面摊老板那个老式电脑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唯一的缺点是只有一只眼睛能看见，戴的久了容易造成散光——当然也只有没有改装义体的自然人才会在意和操心这个问题。

“谈完了。”任无癸点点头，“咱们俩前天散的那单活儿可能不太行了，好像没几个人接。”

“反正咱们俩就是中介，管他行不行呢。”卢仲炎耸耸肩，“现在过去？”

“那也不用急，等我把酒喝完。”

忽然门帘又开，寒风涌入，老板连忙放下了电脑看向了来客，“姑娘要吃点什么？卤面烩面刀削面都能做。”

“尾号65894的单子，应该是一碗油泼面，佐料全加，加肉圆卤蛋榨菜，一瓶纯净水。”来人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备注上说面要三滚水，油加两勺辣。”

老板挑了挑眉，放下了电脑，“三滚水的面老，两勺辣的油干，我可不卖这样的烂面砸了招牌。”

“订单这般写，照做便是。”

听到这句，任无癸终于抬起了头。来客背对着他，穿着黑风衣，背影高挑曼妙，头发染成酒红烫成波浪，背着一个吉他盒子，足下踏着一双登山靴。

“这，姑娘来晚了。”老板苦着一张脸，“油泼面早就送完了啊。”

姑娘的声音顿了顿，“我也是没办法，我前些日子有事出了神都城，今天才赶回来，真的不能通融一下？我最近手头有些紧，每一单都是钱啊。”

“单子时间……现在是十一点半，只剩半个小时了。”

“我没问题。”女子微微点头，“来回时间足够。”

老板叹气，从柜台下面摸出了一张白板磁卡递了过去，“取餐不在我这，你去黄裳中街百二八号取餐，送到玄黄北街五十六号。不用留汤碗汤底。”

“好，麻烦了。”姑娘接过磁卡，转身的时候扫了一眼看起来就像是普通食客的任无癸和完全像个精神病食客的卢仲炎，分开门帘径直离去了。

“这不就又多了一个，”卢仲炎关掉了小说网页，语气平淡，“咱们也过去？”

“略微等会，免得跟刚才的姑娘撞……等会？”任无癸灌下最后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目圆瞪，“刚才他们俩的对话你能听懂？”

“又不难猜。”卢仲炎老神在在，又扒拉起了自己的小说，“我们发出去的是劫镖任务，想来油泼面就对应任务性质。尾号自然就是任务单号。后面的一串应该是任务描述。三滚水两勺辣应该是确认暗号。取餐就是目标地点，送餐就是把东西送到何处，不留汤碗汤底的意思应该是不需要向你这边回复，只要东西送到就可以。我猜对了么？”

“……我特么的已经在考虑给我们的办事点换一套黑话了……”任无癸满头黑线，“这么好猜的暗号我觉得已经没有存在意义了……”

“用不着，我其实是倒推。”卢仲炎摆手，“毕竟我是知道那两个地址的。”

任无癸脸色好看了一点，“这倒也是，所以无关人士应该听不出来吧？”

“首先，黑话的意义是确定你是相关人员，而不是排除掉无关人士，这两个有根本区别。”卢仲炎用看弱智的眼光扫了他一眼，“只要你这个点尾巴藏的够好，那切口的意义只不过是防止旁人获取到不该获取的信息，就算流出去只言片语也无所谓。就算别人要猜，最多也就是道上的人猜测到刚才这一堆是切口，你们是要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但这个什么才是关键信息，只要油泼面不泄露就无所谓。而这样的点不良人掌握的多了去了，只要你这不卖枪粉他们不会来管你也不会有钩子找过来，再说只要你不卖枪卖粉卖人，他们找过来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不好意思又说多了，总之你能听懂就听。”

“你好像又特么在拿我当弱智……”任无癸按下了打人的欲望，放下了空瓶，“算了老子不和你这精神病计较……咱们俩也该过去了，虽然不用下场，但好歹需要确认这一单活儿的前因后果。”

“是啊，希望别惹上什么大人物就好。”卢仲炎赞同，与任无癸一同离开了面摊的塑料棚。走出来没两步，忽然又停下脚步，回身看了面摊两眼。

“怎么了？”任无癸疑惑。

“你字真丑。”卢仲炎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招牌上，语带嫌弃，“改天我给你写一张吧，算你半价。”

“用不着！”

“对了，你们切口里那堆肉圆卤蛋矿泉水都是啥意思啊？我怎么记得我派出去的单子就要求身手过硬有反追踪能力啊？”

“……你问这个干啥啊？”

“万一哪天我需要发单暗杀你那肯定不能用自己人啊？”

“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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