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红尘笑人间 第二十七章：杀心

茶杯划过一道抛物线砸在了沈轻舟的肩头上，温热的茶水洒了半身，若非沈轻舟下意识直起身子躲避，可能这杯子要落在他的头上。

高风亮脸色一变，忙起身道：“大人息怒。”

曹公公取出一方手帕，慢斯条理的擦拭着手上洒到的茶水，捏着暗哑怪异的嗓音说道：“沈捕头，这还没飞上枝头呢，就把自己当凤凰了？”

水珠顺着沈轻舟脸颊滑落，在下巴上停留片刻缓缓落在地上散开一朵晶莹的水花，他默不作声，神色平淡，眼神里蕴出的幽暗好似鬼火般慢慢跳跃。

曹公公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温和，阴恻恻道：“也不看看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本官面前如此放肆！小子，本官之所以跟你费这么多口舌，无非是赏识你。软的，硬的，本官都给你讲的是清清楚楚，可你却不识抬举，真当本官没脾气？”

客厅内一片寂静，原本祥和的气氛此时仿佛凝固了一般。

始终未曾开口的樊星说道：“曹大人，林大白乃是穆家案中唯一存在的犯人，若是连他都要逃脱律法制裁，那被百姓们知道，恐怕……不仅仅是有损衙门威严，更是有损我大唐的形象。”

“樊女侠，你也甭给我扣这顶高帽子。”曹公公冷笑，“本官查办过的案子比你捉过的邪徒还多，还轮不到你这个江湖人来教训！”

樊星面皮涨红，捏着拳头没有说话，在大唐王朝的诸多机构眼中，江湖侠士的地位尤为尴尬。

高风亮行礼：“大人请勿生气，这浑小子平日里被我养坏了性子，回去后下官一定好好责罚他。”

说完，回头瞪着沈轻舟：“还愣着做什么？滚出去！”

沈轻舟还想说什么，但被樊星扯了下衣袖，无奈只好离开了内堂。

……

离开县衙，沈轻舟闷闷不乐。

此时他算是真正领教了在强权之前，没有根基的自己是多么渺小与无力，甚至连呼吸都得让对方施舍。

“你呀，不适合在官场混。”樊星拿出手帕示意沈轻舟擦擦脸上的水珠，苦笑道，“之前我还以为你小子是个油条，没想到比我还愣头青，估计县太爷也被你小子给吓坏了。”

沈轻舟吐了口浊气：“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我咽不下这口气。”

作为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新青年，虽然他的三观谈不上有多正，但对于林大白这种应该千刀万剐的人渣，决不能放过，这种人多活一秒，都是对空气的玷污！

“这世上不公平的事到处都在。”望着沈轻舟郁郁的表情，樊星劝解道，“你要还要经历很多很多，想开点吧。”

沈轻舟将挡在面前的木凳一脚踹开：“妈的，不干了！”

“嘿，现在怕是由不得你了。”

樊星将对方踹飞的木凳捡回来，放在沈轻舟身后示意他坐下，而自己则坐在石头上笑道：“听高大人的意思，他已经把你引荐给了刑部的萧大人，你小子想脱身也脱不了咯。”

萧大人？

沈轻舟疑惑不解：“此人是谁？”

樊星说道：“他是刑部尚书，两朝老臣，先皇亲选的顾命大臣，也是太后掌权期间最为头疼的官员之一，这么跟你说吧，从先皇到太后执政时期，这家伙只要一争执，不管是跟皇上、太后或是其他大臣，他都是硬刚到底，如今六十多岁，身子骨硬朗得很。”

沈轻舟暗暗咋舌。

樊星感慨道，“也算是诸多官员里颇为刚正不阿的一人，若非这倔强性子，恐怕做首辅都有可能。而且也是因为有他的存在，才不至于让西厂和大理寺制造太多冤案。”

沈轻舟默然，能被樊星如此评价，看来这萧大人也是值得跟随之人。

不过……估计他没机会跟随对方了。

沈轻舟仰头“我想一个人静静，樊星你去忙吧。”

樊星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

待樊星走远后，沈轻舟找了个酒葫芦喝了两口朝着县衙大牢而去，进入大牢，沈轻舟看见两名衙役正给林大白解开脚上的镣铐，准备将其带出牢房。

林大白一脸笑容，显然知道自己得救了。

“班头。”衙役看到沈轻舟后纷纷打招呼。

见沈轻舟出现在地牢内，林大白微微一怔，躬身道：“小民拜见沈捕头。”

“你们先下去吧。”沈轻舟摆手。

两名衙役犹豫了一下，默默退出了牢房。

看得出林大白有些紧张，沈轻舟笑着安慰道：“别害怕，我是来恭喜你的。”

林大白干笑着，没有回应。

沈轻舟也不嫌脏，坐在沾有灰尘血迹的石凳上：“你这家伙也是深藏不露啊，有这么大的靠山怎么不早说？”

听到这话，林大白大致明白了沈轻舟前来的目的，明显是来拉近关系的，知道他的‘后台’是西厂后，害怕被报复，所以赶紧来化解之前的仇怨。

这种人很正常，想到此，林大白紧绷的心弦顿时放松下来，苦笑道：“沈捕头说笑了，小民也就是与那位闫大人有点交情罢了。”

“可不是嘛，自己老婆跟对方睡了两个月，这交情自然匪浅。”沈轻舟慢悠悠的调侃道。

林大白面色瞬变，他直视着沈轻舟：“沈捕头是来挖苦小民的吧。”

“别误会，我是真来恭喜你的。”

沈轻舟唇角浮现一抹笑容，“其实我想知道，对自己侄女做了那种事后，你有后悔过吗？”

林大白却表现出一脸茫然：“沈捕头在说什么？小民听不懂。”

这家伙，显然已经得到曹公公的指示了，不准备认罪。

面对对方的刻意装傻，沈轻舟也不生气，特意提醒道：“就是当年你老婆被人白嫖两个月，而你却将怨气撒在十二岁的侄女身上这件事，你后悔吗？”

林大白皱眉：“沈捕头，我可从来没做过那等畜生行为，之前也是你严刑逼供迫使我认罪的。”

“变聪明了嘛。”

沈轻舟拧开酒塞喝了一口，“算了，这些都无所谓了，反正你已经定不了死罪了。”

望着沈轻舟颓废无奈的表情，林大白眉头舒展，神情浮现几分得意，毕竟只是一个小民，从生死线上回来没兴奋的跳舞，已经是够压制的了。

林大白道：“小民从来就没做出犯法之事，反而是那个贱丫头，故意引诱我。沈捕头，你也是男人，如果一个女人故意诱惑你，你能把持的住？”

沈轻舟摇头：“不能，但我也不会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下手！”

“沈捕头啊，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呢。”林大白满脸苦涩，配合他那张颇为老实的面相，很容易让人以为这家伙就是无辜的。

“我相不相信你不重要了，而是……你从来就没有忏悔过。”沈轻舟站起身来。

林大白也懒得说话了，反正很快他就会被曹公公带走，在这里多废口舌无用。

沈轻舟也不废话，走到墙壁前，淡淡道：“这上面的字是你写的？”

字？

被沈轻舟连续跳跃性的问题搞得有些懵逼，林大白下意识走过去查看，顺着沈轻舟目光望去——

是一块凸起的石头，略有些尖锐。

“什么字？”林大白盯了半天也没看到石头上有字。

“凑近些看。”沈轻舟面无表情，将酒葫芦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林大白满头雾水，将脸凑近了一些，可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那么大的‘死’字，看不见吗？”身旁，沈轻舟幽幽的声音传来，宛若地狱中飘出的音符，给这间牢房增添了几分寒意。

林大白一怔，瞳孔陡然缩如针芒，他下意识想要抬头。

可后脑勺被沈轻舟一巴掌摁住，狠狠的砸向墙壁上——那块凸起的尖锐石头。

噗！

眉心处血液溅起，染红了布满污垢的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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