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红尘笑人间 第二十章：审讯

与一心打算为青楼女子赎身的张洛衡分别后，沈轻舟让樊星先去县衙大牢提审林大白。

而他自己则前往内堂，去找高风亮了解些情况，进入内堂，沈轻舟正巧看到县太爷和一位青衫男子在大厅对弈。

这一大早的就下棋，可真悠闲啊，沈轻舟暗暗吐槽。

男子四十多岁，虽然面容看起来有些年轻，但双鬓间却有白发横生，气质颇为淡泊。

沈轻舟认得这男子，姓安，乃是琴书院的一位先生，带有秀才功名，曾几次科考无果后心灰意冷，便专心给孩子们授课。

正在沈轻舟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高风亮看到了他，摆手示意他进来。

“大人，安先生。”沈轻舟分别向两位行礼。

“是不是案子又有进展了。”高风亮似乎心情不错，笑着问道。

沈轻舟摇了摇头：“没有，卑职是想跟大人问点事情。”

“哦？什么事。”高风亮端起茶杯轻轻啜了口。

沈轻舟看了眼安先生，没有说话，见此情形，高风亮放下茶杯，有些好笑道：“在这里没有外人，你尽管说便是。”

没有外人？看来这二人有事啊。

沈轻舟端正心绪，开口问道：“关于林淑及她家人的案子，我心里有点猜测了。不过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此案牵扯到一个月前的……那件案子，需要继续查下去吗？”

高风亮拿起棋子的动作微微一滞，陷入沉默。

沈轻舟静静等待，他之所以要问这个，是为了避免给大人和自己惹麻烦。

毕竟一个月的丽春院惨案已经结案了，并公示于众，那十一位青楼女子是误服毒蘑菇死亡。

如果翻了案，需要不需要公示？倘若公示，那对于县衙的威望与形象便是极大的损伤。

到时候上面为了安抚民众，也肯定会追究高风亮的责任。

“这两起案子本就与黄巾教余孽有牵连……”

高风亮语气极慢，一边斟酌着话语，一边摩挲着手中棋子说道，“你尽量处在控制之内，如果……”

沈轻舟等了半响也不见对方继续说下去，而是盯着棋盘发呆。

就在沈轻舟准备开口时，高风亮幽幽叹了口气，随手扔下一子：“算了，你先去查吧。”

意思是让我放开了查？

沈轻舟轻轻点头：“明白了，那卑职先告退。”

目送着沈轻舟身影远去，高风亮揉着眉头苦笑道：“有时候这属下能力太强也不是好事。”

“你选择让他查案，不就是希望给他一个机会吗？”

安先生将对方的棋子吃掉。

高风亮道：“这小子待在这小地方确实是太过屈才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大案，上面又很重视，若是这小子立下大功，平步青云是迟早的。”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让他查案。”安先生问道。

高风亮唇角划过一抹嘲讽：“局势不明啊！上面派来了三个愣头青来查案，明摆着有内情。冒然让这小子出头，很可能会送他到去断头台。”

两人依次落下几枚棋子后，安先生道：“你认为，此次大理寺到来其实是好事？”

高风亮摇头：“不知道，如今大理寺的权柄重新回到了圣上手中，又不受西厂阉狗的钳制，但至少大权在握。此次大理寺前来，说明圣上重视了，否则我怎么可能让沈轻舟那小子去查案。”

“那你觉得，这次大理寺会派谁来？”

“不想知道，如果还是原来的那一批人，来谁都是一样的。”高风亮目光冷冽。

从言语来看，显然对于原先的大理寺深恶痛绝。

而同一时间，阴森潮湿的地牢内，身穿囚服拖着镣铐的林大白被带到了外审讯室，自入狱之后，林大白宛若老了十几岁，头发脏乱发白，眼里暗淡无光，全无一丝精神。

对于这种对自己侄女下手的畜生，沈轻舟无半分同，他冷冷注视着林大白，语气寒漠：“林大白，今日来找你是想问关于你大哥家中的一些情况，你要老实回答，若有半点隐瞒，定不饶你！”

“大人想问什么尽管问，小民绝不会隐瞒。”林大白跪在地上，声音嘶哑。

沈轻舟习惯性的拿出小本子和炭笔，冷声问道：“平日里林大山与林淑这对父女的感情如何？”

“很一般。”

林大白摇了摇头。“在大哥眼里，女儿就是用来外卖的商品。”

“商品？具体说说。”沈轻舟凝视着他。

林大白乖乖回答：“记得林淑在十一岁那年，就差点卖给外乡的一位老地主做妾。但朝廷早有律法规定，女子不满十六岁不可嫁人，也不可在十二岁之前卖身当丫鬟，否则会责罚其父母，当地县太爷知道后便阻止了这场买卖。但大哥并不死心，打算偷偷的卖出去，可谁知那丫头不小心摔折了腿，大哥才最终作罢。”

听着对方陈述，沈轻舟陷入沉思，也就是说，林大山的重男轻女思想很重，完全把女儿当成商品来卖。

或许是猜到了沈轻舟所想，樊星淡淡道：“虽然这些年朝廷鼓励百姓多生女孩，圣上也几番下旨给予拨款补助，但重男轻女的思想未有太大改善。男儿传宗接代，女儿赔钱买卖，其实很多地方都有这种卖女儿的事件，像林大山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沈轻舟心情沉重，别说是古代，便是现代社会的一些极落后地区偶尔都会出现这种情况。

沈轻舟在本子上写了几句，又问：“林淑跟她母亲关系如何。”

“也算是一般吧。”林大白说道。

沈轻舟对这回答有些不满：“什么叫也算一般。”

林大白苦笑：“林夫人是疼爱自己女儿的，但她毕竟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对丈夫也害怕，有些时候看到丈夫醉酒暴打自己的女儿，也多选择旁观。”

典型的普通小妇人，沈轻舟给这位女人打了个标签。

“对于此次林淑的相亲，她家里人都是什么反应。”沈轻舟问道。

林大白面色有些茫然：“这个小民并不了解。”

沈轻舟冷笑：“这次相亲是由你妻子李氏提起的，至少她提了些什么吧。”

林大白低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貌似听夫人说过，林淑的母亲对于此次相亲很支持，但她的父亲似乎并不高兴，是因为对方家境并不富裕，可能是拿不出好彩礼。”

只是因为拿不出好彩礼么。

沈轻舟摩挲着下巴，将所知的信息在脑海中一点一点的拼凑交接。

案子到现在为止陷入了一个死结，按照时间线来说，林淑先被黄巾教余孽杀死并炼尸，随后她的父母与哥哥相继被烧死，在这期间又发生了丽春院的事件……

从案子整体来看似乎杂乱无章，却有一条隐线始终穿插其中。

“但如果把时间线调换一下……”沈轻舟眸光微微闪动。

见一旁的樊星似乎是有些无聊，沈轻舟撕下一张纸写了问题递给他：“樊姑娘，接下来你来审问吧。”

“那你呢？”樊星接过纸张低头扫了一眼，面色有些古怪。

沈轻舟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叠如板砖厚的笔录，无奈苦笑：“这些笔录是裕县与林家有过接触的人所登记的，我得一个个去细看，找找有没有线索。如果文大人有兴趣，咱们也可以换换，你来看笔录？”

“还是我来审问吧。”看到那么厚的笔录，樊星感觉头都要裂开了，连忙说道。

“好”沈轻舟微微一笑，离开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