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空气里似乎带着水汽,放眼望去,入目之处像是披上了层层白纱。城外茶水铺里已经开始烧火做饭了,炊烟悠悠的散开,和水汽弥漫在一起,雾蒙蒙一片。原本应该静悄悄的城北白马山下的路边此时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城门。
“快点儿快点儿,白家的车队过来了,你快点儿的啊”听到声音,一个头上搭着旧毛巾的车夫赶紧把车停在一边,飞快的朝着说话人的位置跑过去。
“怎么样了,是白家没错吧?”
“打头的不就是白家大总管刘祖成吗?他都亲自来了,传言肯定错不了”
“什么呀,什么传言啊,大兄弟,说给我们也听听”另一个肩上还挑着担子的卖货郎也凑了过来。
“你们不知道吗?白家大房的九少爷,让白马山上的土匪给绑票了,这不,今天何家要去山上赎人了,你们看看,一、二、三、四、五,五辆牛车,麻袋里全是钱!”被问的人显然很享受此时被围观注视的感觉,肢体动作夸张语气傲慢的说着,仿佛那五辆牛车上拉着的是他的钱一样。
何祖成看到路边越聚越多的人群心里一阵不耐烦,东家的九少爷三天前在庙会上被人绑了,留了一张纸条,让今天带上三千贯到山上赎人,此事本来就是秘而不宣的,到底是哪个多嘴多舌的走漏了风声,现在山下聚集了这么多人,万一出了乱子,自己怎么跟东家交待。想到这里,何祖成目露凶光,注视着路旁看热闹的人群。
白马镇是个三面环山一面靠海的小镇,后来也跟着外面的人做起了海外贸易,渐渐的也繁荣起来。白姓是镇上的大姓,此外还有丁家,林家最显赫。
白家老太爷祖上是山西人,原姓何,说起来也是个传奇的人物。据说当年白老太爷兄弟四个,哥哥嫂嫂欺负他们夫妻年少无知,经常把脏活儿累活儿交给他们夫妻俩。
有一次他提前干完活儿回家就看到自己的妻子还在忙里忙外,三个哥哥嫂嫂抱着各自的孩子狼吞虎咽,自己家的孩子站在门旁吃着手指头看着饭桌不敢向前。
一气之下,白老太爷挑着扁担,一头放着年幼的孩子,一头放着一床铺盖和几件衣物,带着媳妇儿和孩子一直向东,一路乞讨走到了白马镇,在白马镇安了家。
白老太爷的父亲是山西有名的游医大夫,只不过他刚出生没多久父亲就失踪了,三个哥哥拿着父亲留下的偏方医书,日子也过的十分富足,只不过他们都不想照顾还年幼的弟弟。
分家走的那天,白老太爷的母亲哭着追出来塞到他手里一个包袱,哽咽着说“四小儿,娘没用,管不下你哥哥嫂子,包袱里是你爹原来让我收着的,你哥他们不知道,你拿走罢,出去吧,出去还能寻下个活路”。
刚到白马镇的时候,白老太爷在白员外家里做工,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凭着祖传的一张偏方儿,治好了白员外的怪病,白员外没有儿子,白老太爷认了白员外做爹,何姓改白姓,就这样,继承了白员外的家业。
大儿子白均西从小学医,现在在县医院工作,二儿子白均彦在家打理庶务,管着家里的田庄铺子,三姑奶奶白均弋,嫁给了白员外女儿夫家的堂弟,家里是开照相馆的,时髦摩登每天都像个花蝴蝶。小儿子白均亭现在在县里高中教书。
被绑的,就是白均西白大爷的小儿子,族里排行第九,大家都称呼九少爷。
白马山上的土匪一向和白家相处融洽的,当年突发瘟疫,白老太爷自己背着药材上山,救了寨子里的人,从那以后,每年白家都会把粮食物资放在山下,山上的土匪也识趣不再下山骚扰百姓。为此县里领导很重视白家,白家在县里说话也很有份量。据说,只要是白家帮忙写的状纸,县官都不需要再审问。
三天前,是大集会,大房的九少爷刚两岁多,非要吵着出门看杂耍。大少奶奶叮嘱了,带了两个小厮就出了门。本想着太平盛世,都是乡里乡亲,不会出什么意外,随行的人也没有太上心,结果一个没注意,九少爷就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那两个小厮吓得一路哭爹喊娘往回跑,门房的周力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跑去告诉了大总管何祖成,何大总管一面派人去县医院通知白大爷,一面派了家丁护院出去找,刚开始还以为是小孩子调皮藏起来了,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白老太爷找孙子,白大爷才敢说孩子丢了。
众人都站在饭厅大气不敢喘,白家在白马镇,那是连县长都会给几分薄面的存在,现在,白家的九少爷青天白日的消失了。
门房的周力从外面喘着粗气跑进来喊着“大爷,有信,大爷”,众人此刻也不计较他的莽撞冒失,一起看向他手里的信封。
白大爷拿过信封,取出里面的纸张递给白老太爷,只见上面写着“三天后卯时白马山三千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二爷白均彦一拍桌子站起来骂道:“果然是土匪行径,狗改不了吃屎,这帮孙子都敢踩到我们头上来了,爹,我们这是养了一窝狼啊,您要是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他们都不知道白字怎么写了。”
“二哥,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我们跟黑风寨都多少年了一直相安无事,就凭一张纸条能认定了是黑风寨做的吗?我觉得还是先打探清楚了再说。再说了,孩子还在他们手里,万一是真的,我们也不能轻举妄动。”
白老太爷从椅子上站起来,二爷缩了一下肩膀不再开口说话。大爷白均西轻声问了一声:“爹,您看。。”
“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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