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峰塔之少年更夫 27-一胎

他答应看看，高家姐弟顿时喜容满脸。高尚品大赞这才是好兄弟。见问，姐弟俩面面相觑。

高尚品眼望姐姐，眉头大皱，问道：“万一是女娃，姐姐你打算怎么办？”

高翠兰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颤声道：“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是你说要来看胎的，又不是我要来。”

高尚品右手在空中狠狠地挥了挥，脸色阴沉，道：“万一是女娃，你就别回朱家了，把孩子生下来再回去。这个外甥女，我当女儿养。行了吧？”看看高翠兰，看看吴不可。扫视一下高翠兰身后站着的两个婢女。他长相颇为俊秀，打扮也是往读书人斯文一脉上靠，一派浊世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实则为人鲁莽不知文，行事粗暴不讲理，跟展现的形象有所乖违。

高翠兰泫然欲泪，点头答应了。她身后两个婢女是高家的陪嫁丫头，料想不会跟高家有二心。高尚品看过来的目光不善，两婢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吴不可确定今世不比后世，动不动就是打胎引产啥的，视人命如儿戏，心下松了一口气，当即起身挽起左手衣袖，让高翠兰把右手伸出来搁在桌上。他也不坐下，站在她斜对面，隔着她薄薄的罗衫，左手三根手指落在腕间她寸关尺上，交代高翠兰道：“我号脉与众不同，会有一点点痒。你别担心，没事的。你越是放松，我号起脉来就越轻松越准越快，明白吗？嗯，要不然高大哥你跟她说说话，分分心，免得她心里慌张。”

高尚品眉头一皱，道：“还有这个穷讲究？坊间大夫号脉的时候，不是不喜欢旁边有人说话吵闹么？是了你跟别人不一样，高大哥听你的。嗯，姐姐，你别担心，咱们认识定可兄弟不是一天两天了，姓苏的从小就是个湿柴小火苗——闷烧着的家伙。我记得有一次他找我借了五百两银子，去教坊玩女人……嗯嗯，上酒楼玩女人，哦哦，不是，是一回喝酒，看人家卖唱小姑娘长得不错，唱得也好，就想买下来带回家，那不就不用上酒楼花钱还能日日夜夜听曲子了？人家卖唱小姑娘卖艺不卖身，他就拿钱砸人家。钱不够，就找我借。对了，那回借了三百两。五百两是更早以前借的，应该还是上教坊喝酒玩女人那一回……”

27+一女

高翠兰柳眉紧皱，看吴不可的目光紧张中藏着不屑。就是一个整天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嘛，真的有一身本事？咦，有点痒……

吴不可静心定虑，摒挡外部五官感识，对高尚品的话便是充耳不闻。六知诀发动，真气探入高翠兰身体，也不四下游走诊察她全身诸脉，而是径直奔向她腹部。真气从奇经八脉之带脉绕行一圈，觉察她腹中安稳生机勃勃，带脉微有气滞但无大碍。顺便帮她舒解了带脉气滞，真气便探入她胞宫，去探察胎儿状况。

六知诀真气感知之下，般般种种洞察无遗。这胎儿是个健壮男娃！

吴不可心头一松，便即收回真气感知，三根手指离开高翠兰腕间，退开来，坐回原处。

其实他运用六知诀诊察，一根中指就够了。不想过于与众不同惊世骇俗，随大流伸手三根煞有介事。这时诊察毕，故意装出满脸疲倦，有气无力地开口说道：“是个男娃，健壮得很。恭喜了。”

高氏姐弟相顾欢喜，一个劲地道谢，好像这个男胎是吴不可给予似的。发现吴不可精神不济，高尚品不再纠缠，相约后会，辞去。

苏家姐弟安排侍烟丧事，力求悄悄的不惊动左邻右舍。申牌时分，一辆牛车拉出北门安葬，不提。

翌日巳牌时分，言错儿登门来访。她直奔吴不可书房，挥动着手中马鞭，张口便问道：“听说你懂得治病？我爹前天贪凉睡石板，结果老腰陈年老风湿马上就犯了，早上就爬不起来，正躺床上哭咧咧的，能不能跟我去给他治治？”

吴不可眉头一皱，切身体会到了天生丽质难自弃、树欲静而风不止的苦恼，不耐烦地道：“京城这么多的医生大夫，你们都把他们得罪光了是么？请不来？”

言错儿大大咧咧地道：“这倒不是，我就是想请你帮我爹治病。怎么了，小女子人微言轻，请不动你这个大爷？”

吴不可道：“你知道我不是大夫郎中啊！你爹如果过来，我勉为其难看看也没啥，眼下你是想让我出门……你带了多少个护卫好手？不怕像上回一般有人抓我？”

“嘿，真当自己是唐三藏啊，到处都有妖怪抓你？我爹倘若能够爬起来，我就带他来了，用得着登门请你这个唐三藏？喂，其实呢，我是给你找机会来的。上回抓你的那三个家伙，不是一直找不到人，不知道他们抓你是想干啥么？这回咱们就引蛇出洞，你出门，把他们引出来。我把我们家数得上字号的高手统统叫过来了，你把你们家的高手也统统叫上。那三个家伙不来便罢，如若敢来，包管把他们抓住。怎么样？嘿嘿。”

吴不可心头一动，暗想有理。便道：“那你去跟我姐打个招呼，她同意的话，咱们就走。”

言错儿大不乐意，不屑地挥了挥手中马鞭，道：“你是三岁小孩么？出个门都要问大人行不行？”

吴不可不受她激将法，道：“她同意，我才能多带护卫好手出门。她不同意的话，那你们就另请高明吧。

言错儿无奈，道：“好好好，你稍待，我去问过宁姐姐。”转身就走。

不久，她兴高采烈地回来了，马鞭在手中耍得团团转，道：“走走走，宁姐姐同意了。快走快走快走。”

“少爷，有人来找你。”一个下人禀告。

“什么人？”言错儿替吴不可问。

“善琎坊的坊主饶人恕饶老板。送了一对玉如意。”

“他以前来过吗？一个人吗？”吴不可问道。

“三个。饶老板带了两个年轻女子。那两个女子都蒙着脸。以前应该没来过咱们府上。”

“蒙着脸？鬼鬼祟祟的想干啥？”言错儿一旁不满地嘀咕道。好不容易说服苏宁宁允许吴不可出门，可别耽误时辰，出门大计泡了汤。

吴不可犹豫一下，道：“请他进来吧。我去西偏厅见客，错儿你在这稍待。”登门送礼，当是有事相求，先看看是什么事再说其它。如果直接拒绝，说不定反而误事。

西偏厅。

饶人恕带着两个身段袅娜的蒙面女子在苏家仆人带领下拾阶而入，吴不可站在门口相迎。他不知道苏定可以前认不认识饶人恕，料想不认识。只能模棱两可地招呼道：“前面就是饶坊主？饶老板今日登门，不知有何见教？”还好前一男后两女，不至于叫错人。

胖子分外怕热。饶人恕满头热汗，胖脸堆笑，深深作揖，道：“饶人恕见过苏公子。苏公子别来无恙。”快步进入厅堂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长长地吁了口气，从衣补中掏出一块汗巾擦着脸上汗水，道，“苏公子说笑了，饶人恕哪里敢见教苏公子？找公子你求教还差不多。今日冒昧登门，就是讨教来的。”措辞虽然恭敬，口气却是亲热不拘，如对多年老友。

他身后两个蒙面女子身段袅娜，身材略高的略胖略黑一些，身材略矮的皮肤白嫩，胸高臀满腰又小，身材尤佳。

吴不可眉头微微一皱。原来这人与苏定可认识，那么跟他打交道就要小心了。

便请坐，奉茶。饶人恕坐下后，两女便左右分别站在他身后，眼睛直直看着吴不可，一声不吭。

“唉，今日天气当真是热浪滚滚。我记得前几年都没有这么热过。”饶人恕一边擦拭汗水一边抱怨天气。

吴不可陪着应和几句，发现饶人恕身后两女对他频频注目，不由得有些发毛。哪有这样看人的？难道我脸上长花？还是这两个女子认识苏定可，发觉我不是？自然而然留心起两女来。

略矮女子眼神温和，似乎只是好奇加上一点儿仰慕而已。略高女子眼神却是复杂多了。好奇、探究、仰慕、怨怪……说之不尽。

吴不可有些坐不住了。偏偏饶人恕一直东拉西扯就是不说来意，吴不可忍不住问道：“饶老板今日过来，有事直说吧，我约了人要出门的。”

饶人恕惶恐不安地站了起来，谢罪道：“是饶人恕来得冒昧了。不瞒公子，我今日是来求医的。听钱老板说公子医术精湛，妙手回春，饶人恕刚刚这几天吃不好睡不着，因此想请公子帮我看看……”

吴不可生气地站了起来，道：“饶坊主来得差了。我又不是大夫郎中，纵然懂点儿医术，又哪里敢随意帮人诊治？来人啊，送客！”拂袖便走。

饶人恕苦着脸，急叫道：“公子且慢，我今日过来求诊，问得你姐姐同意的。我……我前天刚刚买了大兴安岭钱庄一万黄金的本金股，说来大家不是外人。苏公子……”

吴不可一怔，只得收住脚步。既然是生意伙伴，这面子不能不给。除非他当真不想冒充成国公府的苏公子。可恶的是苏宁宁也不跟他通气一下。他不知道苏宁宁得饶人恕来求，先是不信，信后大喜，自然没口子答应了饶人恕的请求。至于通气，苏宁宁根本没觉得需要跟他通气。

昨晚上苏宁宁做梦梦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大道两旁站满了捧着金银满脸堆笑的王公贵胄，她拉着弟弟款款而出，比皇妃、公主还有面子……

吴不可无奈回身，缓下脸色。懒得再多废话，便让饶人恕伸出左手，放在桌子上。拉过一把太师椅坐在他对面，道：“好吧，我帮你看看。但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嗯，放松身体。”

饶人恕惶恐答应。吴不可也不提醒什么，三根手指搭住他脉门，静静心，定定神，丹田真气应念而起，六知诀发动，真气从中指“十宣穴”进入饶人恕体内。

真气入体，饶人恕身躯微微一震，肥肉颤动。胖脸双颊肌肉一抽，张口欲呼又止。吴不可明白对方有考教之意，微微阖眼，六知诀真气从手太阴肺经开始，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

十二正经侦测舒通一遍，六知诀真气再向奇经八脉探去。奇经八脉是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阴维脉、阳维脉、阴跷脉、阳跷脉的总称。

八脉探测并舒通完毕，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耗费他近半真气。除了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人体十二经脉和任、督二脉还各自别出一络，加上脾之大络，共计15条，称为十五络脉。这个吴不可就不管了，又不是自己的爹娘，这么尽心尽力干嘛？

收功，离手。张开眼睛。只见对面一男两女，六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神情恍惚，半痴不呆。

吴不可有些疲惫，退坐一旁，呷了一口冷茶方才开口，道：“饶坊主你后脑以前受过撞击，虽经治疗，淤血至今还在。左腰后同样如此。左膝盖骨有些磨损过头了，时不时会抽痛吧？另外肺经受损，咳嗽痰血。心经阳盛，心火过盛了。脾经气虚凝滞，脾胃湿热。肝胆……酒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