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与枷锁I 第二章 老人与少年 其一（下）

金本恩乖乖吐出这两个字：“林氏兄弟。”

听到‘林’字，可尔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名字，但又瞬间无法言语‘林？林什么？’这个名字似是消散，难以回忆。

祖父挺直腰板，正准备离开。

“市长先生！”金本恩叫住祖父。

“可爱的恩，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祖父扭过身，话语略带调侃，俨然一副老流氓调戏花姑娘的画面。

肥猫受惊时，从肩到臀，所有肥肉会按照一个节奏抖动一阵。金本恩听到市长先生话语的那瞬间，正适合此形容。

“市长先生，您是知道我的，我永远忠诚于沃登家族……”金本恩的发言似乎像是说过无数次。

祖父实在嫌弃这虚伪的誓言，打断他的话语。

“你的忠诚，我早知晓，你的麻烦，我会帮忙。”祖父说着走到办公桌前，左臂肘关节弯曲，抵在桌上，身体微低，伸出右手轻柔的抚摸金本恩的脸颊。这时候，祖父要开始承担属于市长的义务。

金本恩紧张到咽口水，看来他的眼泪与冷汗并没有消耗多少水分，但要是话语再含有水分，只怕再也不需要补充水分。“市长先生，林氏不止……拿走了增添的……那部分物资。”

市长冷下脸，仔细思量着，开口道：“还是说说工人是什么情况吧。”

“有点……”

“只是有点吗？”市长贴近金本恩，像极野兽吃人前用鼻子确认肉质。

“有一伙工人在闹罢工。”金本恩头说完话后，头一缩，配合上他那小眼神，呈现出若是不缩，人首永诀。

“几人？”市长也不再用右手逼迫，微微起身，抽回左右手，扭扭手腕。

金本恩缩着脖子，试探性地吐出：“百十来人，吧。”

【咚】

房间内众人双耳之听闻此声之时，市长已经把金本恩的脑袋扣在桌上。好在防毒面罩质量过关，不至于当场损坏，只是有道裂痕。

或者说只是有点……随着金本恩抬头看向市长，鼻血已经流出防毒面罩。

金本恩的下属似是早有准备，走到桌边打开抽屉，翻找出纱布纸巾和替换用防毒面具。边拿边向市长低头鞠躬。

而市长似是消气，转身默许他们为金本恩处理。

市长靠在桌边，回头瞧见金本恩处理好鼻血。“恩，你应该是个聪明人吧？”

‘这要怎么回答？是或否都很奇怪啊。’可尔在脑中吐槽道。

见金本恩完全不知如何回答，于是市长站直提胸，双手背腰。

“那么，我先和你说个故事吧，等你听完，再回答我。”

“我当市长时，不对，是我当市长前，曾经有位失业者尝试做点小生意，很可惜，他亏得，裤衩都赔掉了。”

市长就这样讲着故事，随意走着，时而看向金本恩，时而看向众人。

“我也为他感到难过，可他却纠集起一群流浪汉，无业者，个体户，扩散着他们所谓的苦难。随着人数增加，越来多市民开始参与他们，势头逐渐发酵成对市局不利的舆论，原本他只是在传播他们的苦难，试图获得些许怜悯，但却演变成胁迫市局给与更多的资源。”

市长走到金本恩身侧，问到：“你猜我是怎么解决的？”

金本恩扭扭头表示不知。

市长些微压低声量：“用一个女人。”

又转身看向众人，道：“她的丈夫早年死在矿山，为了养活女儿，她早上5点买早点，收摊后休息，然后下午3点开起小车给人送货，当搬运工，晚上又开车去餐厅做服务员。快到凌晨时，开起小车，跑出租。在他们试图传播自己的不幸时，市民朋友已经因为这个女人的事迹而感动。她告诉市民，成功是需要拼命的。”

又抬起右手，张开手掌，朝向为可尔和市长开车的女司机，“梅林·提尔斯女士应该是知道这个故事的，毕竟她就是那个女人努力养活的女儿。”

梅林被市长介绍时，简单的向市长点点头。

市长又看着金本恩。说道：“而不愿意拼命的臭虫在经历一点点生存威胁后痛哭流涕，只能释放一些作呕的气味。不敢拼命怎么能享受生命？”

市长起身，走到房间中央，似是演讲般：“随后他们闭了上嘴，为了避免他们再次开口，我以慈悲心肠，为他们生存得更好，让市局添设工厂，虽然会有些艰苦，但我免费提供给他们药品，住宿，吃食，只要他们足够努力，美好生活在等待着他们。”

市长说罢，回首与金本恩对视。似是在等金本恩回话，却又实在耐不住，问道：“还不懂吗？”

眼见市长有些愤怒，金本恩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市长先生，我只是在想，让谁当这个女人。”

市长表示满意地点头，随后转身，带着一行人离开房间。

回到第一扇大门前，脱去防护装备扔到一旁，全员都用落下的草木灰仔细擦拭身体，不肯放过每一个角落，可尔见状也如是照做。就这样两三分钟过去，一行人才走出堡垒。

出来后，一股气味吸引住可尔。

负责看车的几人捧着脸盆走到众人跟前。

‘这是什么味道？’

虽然味道不算刺鼻，但脸盆里的热水呈现出浅绿色，有些许抗拒。

梅林瞧见可尔还没动作，凑到耳边悄悄说道：“少爷，这是桃树枝浸泡过的热水。洗把脸吧。”

‘桃树？我记得我挺喜欢桃树的……什么时候的事？’

【哗啦】水声将可尔的思绪拉回到脸盆上。

众人洗完脸后，都准备回到车上。

有个男人走到市长身旁说着悄悄话。

市长听罢后，点点头，扭过头来对可尔与梅林说道：“梅林，我现在要去趟科研所，你送可尔回木屋。”随后与男人一同进入另一辆车。

梅林在车门旁朝着祖父深深鞠躬，与众人一样鞠躬目送祖父的车驾离开。等到梅林与可尔进车离开时，其余众人还是未进入车内，而是在车门外，朝着可尔所在车驾深深鞠躬，一直目送可尔离开。

车内，可尔注意到一件无聊但又很重要的事情。

‘这个女人，她洗脸前后没有变化！’

或者换句话说，她原来是天生丽质吗？脸上没有任何妆容打扮。月圆，烛火自惭形秽，美妇，众人趋之若慕。

白嫩如襁褓，红晕似芳菲。眉睫眺，君子不言，眉睫落，君子难言。

如此红唇为谁开，却是不予君子求：“少爷，您还不到10岁。”梅林应是经历不少此类情形，考虑到身份，虽有些不悦，可还是压着气，轻声说着。

可尔紧盯着梅林那嫩红的嘴唇，嘴唇虽有些薄，却犹如月季含苞待放。‘原来真的有粉唇，还以为是口红呢’

显然，梅林这句话并没有制止可尔胡思乱想。

猛地一个减速。

【嘭】

幸好有安全带保住可尔的小命，不然早从后座飞到前挡板玻璃。若是头硬，应该会撞开玻璃，躺在马路上。

“诶唷。”该说是可惜呢？还是好运呢？可尔并没有没飞向天国港湾，而是扎实地撞向副驾驶靠背。

“真是抱歉，小！少爷，”梅林特意抬高‘小’字音量，随后展现出‘高超的’编故事水平，“刚刚驶过的路上有石块，让您受到颠簸，是我的不好。”

可尔揉着头，随着痛觉逐渐减缓，观察起周围。“这都到市区了，拿里来的石头？”

毕竟市区道路平整，而且市民都是优质市民，可不会做出乱扔垃圾之类的行为，更别提扔石子在马路上。

‘这里是？’

车辆缓缓开动着。

可尔一直被路边电线杆吸引。准确的说，是电线杆上那不起眼的弹孔。

又注意到周边有间店铺，门口摆着块黑板。上面写着：‘4月6日，周日，晴，桃花初开。’

“停车。”

‘是我说话声太小了吗？’

“停车！”这次可尔抬高音量，想要命令梅林。

“小少爷，我的职责是开车将您送回木屋。若是您想要逛街，还得由市长先生定夺。”梅林脸上挂着严肃，并不是愤怒制止，而是如同命令一般。

可尔通过后视镜与梅林对视时，被一道亮光所吸引，这光来自轿车右侧后视镜，画面里显现出一排车队，就守在身后，这道亮光正是阳光，是由后排车辆的前挡风玻璃折射所引起。而这排车队，正是金恩集团外的车辆。‘这些车辆是护送我回木屋的？未免过多了吧。’

……

车驾行驶到木屋外的停车棚。

可尔与梅林下车后，一前一后走向木屋。

“小少爷，关于您要出门逛街的需求……”

可尔转过身来，“什么逛街？”脸上满是疑问。

梅林立在原地，眼神稍显疑惑。正在此时，大门被仆人推开，或许是开门有些用力过猛，两扇三米六宽的木门卷起一道风。幸亏梅林穿着长裤，她的棕色卷发平时都安分的落在肩膀上，但这道风吹起两侧发丝，就是这一瞬间，一直藏在头发下的一颗红色泪痣被可尔察觉到。

可尔向梅林走来，朝着梅林左脸缓缓伸出右手。

“小少爷，您真的不到10岁吗？”梅林紧紧抓着可尔的右手手腕，虽然可尔就是个小孩子，脑袋只能勉强碰到梅林的肩膀，但这种行为实在是无理。十岁不到就在调戏黄花大闺女，以后怕不是要夜闯寡妇门。

梅林想到市长在金恩集团大闹一场……居然要把这个少年培养成市长，恐怕市民朋友迟早要来放火烧掉这间木屋。

可尔面色平静，“抱歉，提尔斯小姐，我真的只是想再看一眼你的泪痣，拜托了。”

“满意了？”梅林歪着脑袋，头发自然垂下，另一只手按着可尔肩膀，避免他耍小花招。

可尔瞪大双眼，脑子飞速搜索着记忆。“我曾见过一位女性，她也有一颗相似的泪痣，位置与你的相同。”

“小少爷，您从哪家旧物市场找到的泡妞大全？”

可尔没有回话。负责开门的仆人依旧低着头，扶着大门。四人就这样僵持在门口。

‘真像啊，上次见到有泪痣的女性时，我在干吗？’

‘对，我是要和谁说什么来着？’

“我……我们……”

梅林突然吓出声来“你怎么了！？”

有液体流入可尔的嘴里，一尝，还有些甜味。用手一擦，满是鲜血。

彼此又对视一眼，可尔感觉眼皮重如千斤，双眼一闭，昏睡过去。

“少爷？”

梅林赶紧拖住可尔，将他一把抱起，快步走进木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