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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斯是一个满头白发，说话有些慢的老年人。
警察局里的年轻人们喜欢叫他老汉斯。
底特律市警察局有一个局长，三个副局长。
汉斯就是那三个副局长中的一个。
他其实真的已经很老了......按照灯塔的规矩，他这个年纪的老人，早就该退休了。
但是他不肯，不愿意，也不敢退。
于是凭着几十年的老资历，上上下下递了不少钱，这才求得了一个“留职返聘”的待遇。
汉斯真的已经很老啦！
就好像一条牙齿掉光，尾巴上的毛发也秃了的老狗，平日里只是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哪怕给人踹了一脚，也生不太起嚎叫的精神。
喝了一口泡了七八遍的茶叶水，再放下，汉斯下意识的看向桌子上的小镜子。
镜子里与镜子外，两个汉斯对视。
老汉斯叹了一口气。
...
......
......
年轻时候的汉斯，是整个底特律最敢打敢拼的警察。
他是为数不多敢真正和黑帮对着干的“勇士”。
抓了不少人，虽然有背景的大多都放了。
查处了不少处销金窟，虽然那些灯红酒绿的店铺，往往改个名字，便又在原处开了。
汉斯其实有的时候也会迷茫，他的努力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这个世道还是这样该死的烂。
拼死拼活这么多年，一回头，结果好像除了身上那子弹刀砍造成的伤疤越来越多了，其他的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还是一样该死的烂......甚至比以前更烂。
汉斯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这烂到骨子里的底特律，变得更好一些。
他只能往前再走走看......
......
......
......
时间真的是一个很有力量的东西。
伴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慢慢“前行”，年轻的汉斯而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成熟”的汉斯。
他有了家庭，也有了孩子，有了牵挂，于是也就有了软肋，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孤身一人就赶往军火交易现场闯的英雄警察了。
他学会了“灵活变通”，不再拿命去执行任务，因为那栋小小的房子里，还有人等着他回家。
汉斯觉得自己变了，但他又觉得自己没变。
为了避免一些小麻烦，汉斯学会了接过帮派大佬在路边遇见时递过的香烟。
但他觉得自己依旧是那个汉斯，他不会为了金钱或者威胁而改变自己的原则，有朝一日，如果需要，他也愿意为了“正义”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
......
......
再然后，有原则的汉斯......死了。
死在一个阴沉的雨后，那天，一场大火带走了他的妻子，儿子儿媳，以及刚刚出生一个月的孙女的生命。
大火的起因是仇家寻恨。
可笑又讽刺的是，下手的却并不是汉斯这些年，殚精竭虑也要抓进牢里的帮派大佬。
而是一个四十岁的酒佬......二十年前他酒后抢劫且过失伤人，汉斯亲手抓的。
本该罚的更重，却还是汉斯为他说的话，认为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对方却并没有感恩汉斯的帮助，而只是觉得，昔年，那个锋芒毕露的警察，便是害自己入狱的凶手！
于是出狱后，又是一场淋漓大醉，又是一次酒后过失。
曾经帮助过他的警察跪倒在雨里，滔天的大雨却也洗不尽他心中的哀伤。
汉斯，死了。
......
......
......
再然后，却是一个黑人抱着一个小男孩来找他。
那个黑人的名字叫尼克，现在已经成了占据一整个城区的兄弟会的老大。
而那个小男孩则是汉斯的孙子......儿子的一次酒后乱性，却没想到成为了汉斯活下去的唯一挂念。
曾经的汉斯，为了正义，可以选择去死。
现在的汉斯，为了家人，哪怕再痛苦，也想要活着。
死亡和活着，其实都不容易，不是吗......
......
......
......
“老汉斯！走了！局长难得放一次血！车子可都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拍了拍汉斯的肩膀。
汉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马上就到。
中年男人离开了。
汉斯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镜子，又叹了一口气。
他似乎真的已经老了，在他的印象里，似乎只有那些很老很老的人，才会像他这样，喜欢回忆过去，沉溺于短暂的安稳与平和。
他真的很老了，老的要死，老到想死。
但他却还不能死......
汉斯端起自己的保温杯，把那泡了好多遍的茶水，又抿了一口。
窗外，有些嘈杂......
汉斯下意识的觉得，这两天的警局，实在是有些古怪。
先是昨天中午，来了一个，来头一看就很大的年轻人，黄种人。
据说是当着警察的面杀了人，然后就被带回来了。
杀人和他有多大的背景，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
真正让大家意识到这位爷的特殊之处的，是他进了局长办公室，居然还安然无恙的出来了。
再然后，则是被好吃好喝的送进了局里的“临时拘留所”。
说起这个“临时拘留所”，就好笑，明明禁闭室和拘留处都是有空位的，局长大人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是拘留空间“人员爆满”，然后，“迫不得已”下，安排警员整理出了一个单人间宿舍给那个人住。
可要知道，单人间的宿舍，是哪怕一些老警员都没资格住的。
......这是生怕警局里的同事们不知道这位爷的背景通天。
所以，从昨天下午到今天，警员们叽叽喳喳，几乎全都是在讨论那个黄种人的背景到底在何方，华清帮？又或者是纽约那个名声显赫的华人社团？
汉斯心理其实也有所猜测，他年轻的时候，因公出过一趟差，于是知道，厉害的华人，不仅只在华清或者纽约。
灯塔的版图上，那个在外人，甚至自己人都看来都没什么存在感的一洲之地，在那里，一群黄皮肤黑眼睛的人们，才真正能够称得上是手眼通天。
......
......
......
“老——汉——斯——”
同事们又在叫了。
汉斯于是慢悠悠的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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