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我们回府吧,家里各家的人都等着咱回去呢。”
“不,回衙门。”
“老爷,他们……”
“不必管他们。”
“是,老爷。”
“老黄,我们回家吧。”
一旁的老管家正要去安排轿子,听这话不禁一愣。
管家老黄,没人知道他名字,只知姓黄,满脸褶皱头发花白,叶值仁小的时候黄老便是叶家管家,那年中了状元,叶值仁父亲父亲便让老黄随行,在京城置办了产业,到如今回到临江已然三十多个年头了……
叶府位处城北,临江商业大多都在城南。叶值仁坐上轿子只觉得自己几欲虚脱,轿子向北渐行渐远,逐渐远离了喧嚣…
半晌过后,叶值仁开口问到:
“老黄,你不问我何离开了?”
“老黄知道,老黄跟随老爷在京城里几十年了,也从未见过这么接风的,这名目也太过牵强。”
“你觉得那刘畿怎样?”
“这个…说不好。”
“你尽管说。”
“我觉得各位大人在向您作揖的时候,表情的笑容都不像真的,唯有刘大人时却能感受到诚心诚意。”
“哦?你是说他是真的?”
“不,我觉得正相反,刘大人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个。”
沉默一会,叶值仁又开口道:
“你觉得早上码头听到的当得了真嘛?”
“流言虽未可轻信,但毕竟空穴来风,总是事出有因的。”
“老黄,我有件事叫你办。”
“老爷您说。”
“明天,你便去绘春坊看看,记住,不能暴露身份,只许暗访,不得明查!”
“是,老爷。”
一路不再多言,一行人回到叶家,叶值仁携带妻女回来,叶值仁直接去府衙上任,在码头妻女便是着人送回家中。
叶府老宅,自双亲过世回来过两次就没再回来过,此时张灯结彩迎接叶家家主的回归,没待近门便有机灵的小厮冲进去禀报讨要赏钱,然后府门打开,却是叶值仁的兄弟叶值义率先出来,出门便喊大哥!
叶值义与叶值仁是兄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叶值仁好学考中举人,叶值义却名落孙山回家经商,管理城外叶家田庄竟然小有成就,还在城内开了间丝绸店,却也是越发的红火。
管家仆人上前,服侍叶值仁下轿,又有接风的家宴等着叶值仁,全是叶家各分支族人,又是推杯换盏直到深夜,这回虽不及顺江楼排场,但总算有了几分温度…
次日,绘春坊
老黄一大清早就来到了绘春坊。
街上各个摊贩都在叫卖,各种食物传的满街飘香…
“包子!热乎乎的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
哗啦滋啦!一边的面师傅正往滚沸的油锅里里放着扯好的油条。
几个稚童在街上奔跑者,一个略显圆润的稚童看见炸油条走不动路,停在摊前观望,另一边奔跑的孩童发现有人掉队,便停下来喊到:“大猫,快点,迟了早课先生又该打手心了!”
……
人头攒动的大街,在朝阳的映照下,在小贩的叫卖中,仿佛多了些人情味。可是这人情味却是在一处中断了。
这一处留着几个货架在此,地上散落着几个方竹筐,用来展示货物的台子满是积灰,落满枯枝败叶,确实此处与周围仿佛难与相融,跳将出来,显得格外显眼。
整个大街摊贩鳞次栉比,唯独此处没有一点生机,像是断了齿的木梳,来往众人仿佛被无形的墙壁阻隔,更是绕着行走,少有行人径直在那摊前经过。
老黄望了一会回身走进一旁的食肆,早有围着围裙的伙计上来迎候。
“客官里面请!里面宽敞!”
寻个靠窗的位置便对那小二说到:
“来碗阳春面!”
“好咧!一碗阳春面!”
“你家有甚爽口咸菜来一碟。”
“虾油小黄瓜客官可还吃得惯?”
“嗯。”
“一碟虾油黄瓜!”
“嗯,就这些!”
“一碗阳春面,一碟虾油黄瓜!”唱完菜名就赶忙去招呼别的客人好不忙碌。
不多时,小二端着餐盘过来,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散发的迷人的香气…
“客官,您的面好了,您慢用。”
“你等一下,我且问你。”
小二放下面转身欲走,便被老黄拦了下来,说着便往外一指,指的却是街边那个无人摊子!
“为何这集上空个摊位?”
小二顺着方向一看,竟是满脸晦气的神色。
“客官不是绘春坊人吧?”小二故作高深的说。
老黄抬头望了那小二一眼,小二神色尽在眼中,反问道:
“此话怎么说?”那小二仿佛就等这一问,只见小二在自己面前扇了一下,仿佛有什么难言之人,长叹一声,压低声音:
“那摊位就是那个卖豆腐的,张家寡妇那家的,哎呦,那是老惨了,小的还得忙乎生意,就不能在与客官说了,不然掌柜的又得…”这话意思,想听书得加钱。
老黄也不搭话,从怀里摸出一颗银豆子,往那餐盘里一丢,吱嘎乱转。小二摁住钱,连忙回头却见掌柜的没注意到他,这才伸嘴里咬了一下,确认无误后便打开了话匣子。
“哟,客官你这算问对人了!这临江城就没有小的不知道的所在!”
然后就是把那一日的发生的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与之前在码头茶肆听的重点又是不同,上回是见义勇为王肆叁是多么英勇死的多么凄惨,这回唱的却是贞洁少女如何宁死不从的戏码,仿佛小二拿着笔就在旁边一句一句记录一样,确实精彩了许多。
“你说的那么匪夷所思,那卖豆腐的王寡妇究竟住哪啊,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告诉他呢?还有那富家公子还骑马踏死了那王肆叁,这可是殴杀人命的大案怎么没人报官,那尸体又去往何处了?”黄老不动声色的问。
“客官,你等小的说完啊”那小二给自己倒了碗茶,也不嫌烫一大碗仰头喝下,倒有些说书先生的味道。
“当时却有人去喊张寡妇,认错了道,张寡妇住在后巷子里面,那巷子狭小就张寡妇一户,两边都是外面宅子的高墙,本就僻静无比。”
“等那张寡妇赶来,就剩给那王肆叁收尸了,那尸体第二天下午才被拉走…”
“哎?你说那官府竟然没来人?”老黄打断道。
“来了,怎么没来呢?”小二四下打量见无人注意这边,悄悄的凑了过来,小声接着说到
“…然后看了眼又走了。这年头当官的都被那些有钱的喂饱了,哪能管平头百姓,能拿到钱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哦,原来如此,那又是何人拉走那尸体?”老黄又问。
“这就得说那姓何的那家,城东有家何记粮铺,何掌柜的前几年出去行船行商,遭了水匪,把小命搭进去了,后来何家就换了管事的卖了城外的田地,做起官府的死人买卖,城外庄产也改成义庄,河面上打捞的尸体全都送那儿去,这街头见不得光的尸体官府找他们处理的。”
“那他们怎么处理啊。”
“这以前自然是扔到江里,然后隔个几天再捞上来,鱼吃没了肉,那就是溺尸了。”小二压低声音说道。“现在就直接拉到乱葬岗埋了了事,也没人查也就没人在意。”
“这么隐秘的事你怎么知道?莫不是为了骗我钱财故意框我?”老黄佯做不悦,实则是确认信息的真伪。
“客官可是冤枉小的,客官借小的一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却是确有其事,小的要是撒谎小的不得好死!”
见小二赌咒发誓,老黄微微点头,问到:“你又咋知道的?”
“小的有一个没出五福表弟,在云雨楼当龟奴,何府的新家主喜好那个勾当,不自己上门就叫给送去,一来二去的也就知道了这个…”说完也是一脸尴尬,“客官若再不信我却是再没招了…”
半晌,老黄离开食肆,按着那小二给的地址来到了后街巷子深处。
两栋高楼连着高墙遮蔽了阳光,紧闭的院门两边还挂着白幡,门框上贴着挽联…
老黄上前仔细打量,院门早就不知被谁卸走,打眼望去院内却是一览无余,尽数被搬空,只有孤零零的一栋破旧矮小的小屋。老黄缓步入内,往堂上瞧去,木板砖块搭的贡桌有灵位两个。
上首:善房主张大娘之位,旁边还有一个:善房主之女张巧之位
还有个一个破碗充作香炉,里面满是烧完的香头,此时还有三炷香还冒着青烟!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左手提着一只公鸡,口中唱着俚曲,从门外进来,刚好见院子站着一人,便叫到叫道:
“喂,你到我家里来干么?”
见来人不说话,少年挠挠头,也是不恼,径直行至一边,从怀里掏出把剔骨尖刀,干净利落的把鸡头切了下来,然后找个碗把鸡血装在一起,抬头对着老黄。
“我不是这家的,我没地方住,只能借住在此,你要也无处安身,请自便。”
老黄的瞳孔收缩几下,目光注视的不是那只被瞬间切掉脑袋的鸡,而是那把寒气凛凛的尖刀,还不待说话,院门外有人大喊:“在这了!”
几个官差突然抢了进来,见到少年手中的尖刀,官差一刀鞘把少年打得昏死。回身看见老黄,又是一刀鞘打晕,还不待老黄解释,就被稀里糊涂抓到县衙!
城西,县衙,大牢
“差老爷,行个方便!差老爷!”老黄站在牢门前捂着头上的包对路过的牢头喊道。
“你嚷什么!马桶在里面!还没到放饭时候!”
“差老爷,我这罪我知道,不大!您行行好,行个方便帮我带个话过去,事成之后小的自有孝敬!”说着从怀里掏出几个银豆子,塞了过去。“老爷,您受累,算小的孝敬给老爷的酒钱,事后小的出去了还有孝敬”
那牢头展看一看,脸上的表情都舒展几分。
“这些不够!”那官差蛮横的说道。
“有,有。”说着又掏了几下,却是连所有铜板,何银豆子都拿了出来。
“城北,叶府,您就说老黄抓了,叫人来捞我。”
“呵,算你运气好,我家老爷被叫去府衙公干,不然不打先你几十杀威棒,待着吧!”转身离开。
噗嗤一声,老黄回头看去,却是那少年捂头傻笑。
“你笑什么?”
“笑你倒霉,小爷偷的鸡却把你连累了…”似乎是觉得心中有愧,嗫嚅了半天才把剩下的话说完。“…抱歉。”
老黄冷哼一声,不理那少年。
少年讨个没趣也不气恼,径自开始自我介绍起来。
“小爷我以前也不是贼,以前家里是做米铺粮行生意的,城外也有庄子,后来我爹被水贼害了。”少年说到此沉默一下,又接着说。
“家里叔伯抢了我的家业,我也没啥本事,告状告不赢,也没人管我便沦落至此。不过我想明白一个道理,人善被欺马善被人骑,我以后再也不要被人欺负!”少年说着说着越发激动,老黄心中一动,感觉似乎在哪听过这件事。
“老倌你记得,小爷以前叫何晓,打今儿起小爷改名叫何草乌,谁敢负我,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你上句说什么?”老黄似是没听清。
“我说,我要叫负我之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小爷以前叫何晓,打今…”
“所以何记粮铺是你家的买卖?”
何小眼睛一亮,随即灰暗,飞进灯笼里的蝴蝶,获得了短暂的光明,随即灰飞烟灭…
“早就不是了…”
“哦!”老黄恍然大悟。
不多时,来了几个州府衙门的差役,那收了钱的牢头在后面小心跟着,一路来到老黄的监房。
“黄管事,让您受委屈了。”几个差役见到老黄就是一躬身,然后回头盯着牢头,“还不赶紧打开”。牢头吓的连声称是,赶忙打开牢房。
那老黄回头看了一眼还抱腿坐在墙角的何晓。
“一起走吧,你还打算住这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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