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遮日 第三章 我是班长

吴含笑上学的地方，就在家附近。那是一个小的四间二层楼，一楼是厨房，教师办公室和幼儿园的学生。二楼则是小学生班级。这是含笑在这个学校念的最后一个学期了，小学一共只有五年级，等到念初中，就要转到镇上的学校了。这个学校围着矮矮的围墙，从大门进去，就看到一大片空地，这里是孩子们早上升旗，做早操，上体育课，课间玩耍的地方，地上铺着黑黑的小石子，方便孩子们玩耍。在靠近教学楼的一面，有一个水泥做的台子，那是老师上去讲话的台子，也是做课间操领队的位置。操场四周，是大大的香樟树，上面挂着它们的年龄，它们的腰围，孩子们要3、4个人手拉手才能围起来。教学楼后面，也是大大的香樟树。这些树，在这里陪伴了一批又一批孩子们，听他们晨读，看他们课间嬉戏。它们的身上，不时会有孩子爬上去，然后在上面拍照。教学楼右手边，是一个老式的厕所。教学楼两边的大柱子上，挂着两块牌匾，二楼阳台外面，挂着好好学习的横幅。

吴含笑现在这个村子里面还有住了很多人的。分为“王姓”、“张姓”、“李姓”三个大姓，他们的祖先，也有着很有趣的故事。王姓家是做泥瓦匠的，家里本来是三兄弟。因为家里不能养活这么多的男孩，就教了他们各自的本领，然后出去谋生。这个村里的王姓祖先就最先在这里住了下来，然后造了很多的房子。“张姓”祖先是王姓祖先的好朋友，是做篦匠的，就是用竹子编制制造各种生活用具，王姓祖先就分了几间房子给张姓祖先住，并且一起在这里繁衍生息。张姓祖先出去工作的时候，碰到了李姓祖先，并且也把他带到了这个世外桃源，李姓祖先是做木匠的，一起生活了下来。解放战争以后，国内大发展，很多住在山窝窝的居民也移居到了这个漂亮的地方，这样，这个里的姓氏就多了，人也很多。吴含笑的外婆叫虞招凤，外公叫王云灿。虞姓在老一辈一直都是要饭的，家里很穷，生了很多孩子。但是当时就是背景越干净越好，所以外婆家一支的男孩子很多都去部队当兵，并留队不再回来。而外公家王姓，很多通过读书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走出了这个小村庄，留下一些子孙，在这个村做村长，做教师，而吴含笑的外公就是村里的教师兼任村干部。但是很早之前就过世了，就留下了外婆一个人。

同吴含笑一般大小的孩子，在村里有10几个，但是因为含笑小的时候是在城里长大，穿得比大家时髦，念书习惯也比农村的孩子好，学习领悟能力也比同龄的小朋友要强，所以一直是班里的班长，在班级里面有至高的权力。那时候的小朋友都很单纯，见到本领比自己强的小朋友，都愿意服从她，听她的话，特别是在吴含笑还长得特别漂亮得情况下。那时候大家聚在一起跳绳，就能看到一个壮阔的景观，不过男孩子还是比较喜欢钓鱼、抓泥鳅、荡秋千、爬竹竿、掏鸟窝……之类的游戏。

这天周六下午太阳还很猛烈，吴含笑正和同学们正在家里跳绳。正当大家在兴头上，越跳越高得时候，路过得男孩子竟然调皮得在跳绳下面钻来钻去。含笑也不含糊，抓住其中一个男孩的后衣领子，其他女孩子就马上围了上来，纷纷指责男孩子捣乱，以后不让他去鱼塘钓鱼，不能路过女孩子们得家门口。男孩子把头点得像捣蒜泥一样，哈哈，但是还是笑嘻嘻的。等到下午太阳下去了一点，阳光不怎么猛烈了，妈妈带着含笑，含笑背着吴育春带着要好的姑娘，一起去茶山上采摘茶叶。现在这个时间，茶叶叶子已经展开了，价格也就比较低，不值钱。

茶叶在最开始的时候，只冒出来一个尖尖，这个时候值钱，一斤60元都是常态，但是那个时候也很难摘，一天没有2斤能摘出来。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土豆长大了，笋都已经长出来了，青梅都熟了，茶叶也已经很大了。虽然这时候的茶叶一天能摘得斤两多，但是不值钱。妈妈带着含笑一下午可以摘一麻袋。然后走过蜿蜒的山路背着茶叶下山。山下会有专门收茶叶的人，卖给他就可以了。在农村，像妈妈这样的妇女，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打零工赚钱。虽然没有多少钱，但是妈妈总会在立夏的时候，给孩子们买上新的塑料凉鞋。那时候小朋友的塑料凉鞋就很漂亮了。含笑记忆最深刻的，是一双白底的凉鞋，上面是黄灿灿的颜色，在阳光下会发光，还装饰着一直大大的蝴蝶，蝴蝶长得真漂亮，穿上这样漂亮的凉鞋，吴含笑感觉自己像个小公主。

卖完茶叶回家，家里外婆正盘坐在小板凳上，剥着笋壳。这个笋可真大啊，都有吴含笑这么高了，是她大腿的两倍粗。外婆挖的笋，都堆了慢慢一整个堂闲间（以前专门用来待客玩耍的宽敞的空房间），它们那么重，那么大，也不知道外婆是怎么把它们弄回家的。外婆常说，以前评公分（大锅饭，评公分吃饭）的时候，她可是村里的十足劳力，连男的都得敬佩她，她一扁担可以挑起来500斤。只见外婆撸起袖子，撸起裤腿，用刀直接将笋皮剥落下来。原来今天一大早就不见外婆，是她去山上挖毛笋了呀。吴子安和吴慧华在旁边乖乖的玩耍。

回到家，妈妈就要马上准备晚饭和猪食了。吴含笑也搬来一个板凳，然后准备几个塑料桶，将外婆剥好的竹笋段开，然后放到桶里面。农村人干活总是没日没夜的，这些笋，为了新鲜，今天晚上就会全部煮熟，然后放上大量的盐，防止在制作佳肴的过程中，因为太淡了而变质。烧好以后，就会需要将它们摊开晾干，等到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拿出去晒。这样就可以制作美味的笋干了。这些笋干，在春天秋天冬天的时候很重要，因为夏天通常有各种蔬菜、果子吃。

累了一天的吴含笑不敢有半点耽搁，也不敢说累了。因为外婆和妈妈更累。她只能力所能及的帮家里干活，忙完有时候转头看到还有3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感觉更是心累。受不了的时候也恨过爸爸妈妈吧。为什么给自己生那么多弟弟妹妹，本来她可以跟着爸爸在城里读书，本来她应该穿着像个漂亮的公主，本来她可以独自享受来自长辈的爱。空闲下来的时候，看看以前和家人一起去旅游的照片，照片中的自己带着金手镯，扎着卷卷的小辫子，穿着黄色带白点点的裙子，红红的嘴唇，微笑着躺在爸爸的怀里。那时候爸爸牵着妈妈，一家人站在游艇上，是多么的幸福啊。多一个孩子，从来也不是多一双筷子这么简单的事情吧。来家里的亲戚朋友总是说，孩子小的时候辛苦，长大了就等着享福了。但是这样美好的愿景，真的能实现吗？

其实含笑的性格，更加的坚忍不拔，更加的积极阳光。更多的时候，她想得更多的，是怎么变得更强，怎么让自己跑步第一，怎么让学习第一，怎么带好弟弟妹妹。毫无疑问，含笑会比同处境的孩子更成功，她的目标更加的明确，行动更加的果断，处事更加的圆滑，总是能够做到尽善尽美，更为难得的是，她总能干出一些亮点，让旁人能明显感受到她超优秀。在这个小村子里做班长期间，不仅仅是锻炼了她的能力，更多的展现了她的魅力，这些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孩子，会本能的听她的话。

这就是教育的力量。吴含笑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而且跟第二个孩子相差了7岁。在独独有吴含笑的7年里，爸爸教含笑拳击、武术、近身搏斗，而且是屋梁上直接吊一个沙袋的那种，用拳头直接打上去超疼的。为的就是含笑能在外面保护好自己，而妈妈更是村里少有的能读英语的妇女，在含笑还小的时候，拼音、算术、英语都是妈妈给帮忙补课。这样养出来的小姑娘，怎么会不独立，怎么会不坚强呢，比同龄人更优秀是应当的。

但是吴子安、吴慧华、吴育春相隔的年龄太近了，根本就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照顾孩子，更别说是教育孩子。在吴育春刚出生的时候，吴慧华也才几个月大，但是为了儿子的营养，有时候真的只能直接无视女儿，先喂饱儿子。因为儿子还小，呵呵。孩子多了，不仅是“奶水少了”，分不到、分不匀，就连沟通都不能更好的给到孩子们。

在多子家庭，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委屈。吴含笑是姐姐，她咽下了委屈，她又践行着一部分妈妈的职责。这样的人生，每天都会很压抑，她不能寻找自己的快乐，她要考虑家人的感受。

其实王彩芹自己不知道吗？她知道的，她知道自己对后面的孩子并没有特殊的感情，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给予好的条件给孩子。但是当时就是为了争口气，为了堵住别人不能生男孩子的话，为了留住想要男孩的男人的心，做着这样害人害己的事情。而她自以为的光荣妈妈，只不过是一吹就破的泡沫，只有她自己在泡沫的绚彩中，迷失了自己，或是麻痹自己，至少让别人不能小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