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金帐。
点燃了大盆营火的帐内气氛压抑至极。
所有人都不敢抬头。
不敢去看坐在最高处的那个男人。
就在刚才。
成格尔氏族和达巴拉干部锦豹骑全军覆灭的消息传来。
随之一道传来的。
还有两位王子战死的消息。
从那时起。
整个漠北狼庭都知道。
天变了。
他们从各自的氏族赶至金帐。
想要从可汗口中得知未来的方向。
金帐可汗阿古拉。
漠北最精准的神射手,群狼之王,雪山神主。
可是如今。
在得知自己三个儿子都战死沙场。
头颅被割下。
氏族被覆灭。
成为大周燕王功劳簿上轻描淡写一笔后。
他久久地沉默了。
他已经记不清上次如此心痛是在何时。
“多图,传令吧。”
阿古拉神色疲倦地挥手,示意他身旁站着的男人说出他的决定。
名为多图的仆从双手捧着一面金色的小旗走出。
这面小旗一出现。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陡然火热起来。
这是一面以金线编织的旗帜。
半人大小,旗面半卷,露出半个仰天啸月的巨狼。
“奉汗王令。”
“枭首燕王之人。”
“当执金狼旗,为金帐王。”
此话一出,场中所有族长的眼睛都亮了。
金帐王。
那是整个漠北最高的称谓。
代表着漠北权力、领地、氏族、实力的第一。
金帐可汗阿古拉环顾四周。
以他的角度能够清晰看见所有人眼中的狂热。
他没有多说什么,平静无比。
“去吧。”
“将那人的头颅带来。”
“从我手中接过荣誉的未来。”
“无论你们用什么办法,我只要他的头。”
说罢,他径直起身离场。
待他离去,场中众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虚伪的敷衍。
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从现在开始,漠北陷入杀戮的狂欢。
金帐可汗阿古拉的私人大帐中。
年迈的汗王在床榻坐下,看向面前半跪在地的中年。
“索恩,这群废物杀不了那位燕王。”
“能够彻底剿灭月狼骑、鹰击士、锦豹骑。”
“那位燕王手中至少有一万人的精锐骑兵。”
“如今整个漠北,大概只有狼卫能和燕王手下的骑兵对抗。”
“你带着金帐狼卫,跟在这群废物后面。”
“等这群废物消耗完燕王军队的体力,你替我把燕王的脑袋带回来。”
索恩低头应是,转身走出大帐。
看着索恩的背影。
阿古拉眼神之中忽然浮现出一抹轻蔑。
“实现野心的必要条件是隐忍,索恩,你还是年轻了。”
阿古拉怎么会放下手中的权力呢。
他所做的,也不过在众多漠北氏族的眼前吊了块肉罢了。
失去了所有子嗣。
他的权力陡然空虚,摇摇欲坠。
因为谁都知道。
即便杀了这位汗王,也不会有任何人真心实意给他报仇。
他连一个儿子都没有,指望谁给他报仇呢。
狼的忠诚廉价无比,作为狼王的阿古拉心知肚明。
在设法重新稳固自己的地位之前。
他需要将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出去。
那位燕王殿下就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大帐之中渐渐沉默。
烛火摇晃,渐渐黯淡,金帐可汗阿古拉的脸也被逐渐浓重的黑暗彻底笼罩。
一如许多年前他谋划这张汗王之位时沉思的彻夜。
……
清晨时分。
萧舒打开了天元密图。
这一看,他的眼睛忽然亮了。
只见漠北草原深处。
原先那一团团紧紧簇拥的红点开始分散。
因为人数太多,这种分散在萧舒眼中充满了瑕疵。
萧舒吐掉漱口的冷水,吩咐道:
“让凌川和肖如松过来见我。”
等待的功夫。
萧舒的眉毛从紧皱渐渐舒展。
他,明白了。
“王爷!”
凌川和肖如松赶来。
“计划有变。”
萧舒一句话,让两人脸色大变。
“王爷,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川急忙询问。
萧舒知道他们看不到天元密图,干脆没有解释,直接道:
“无需多问,命令从此刻修改。”
“你二人各挑选五百精锐,我会带走。”
“至于你二人接下来的任务。”
萧舒掏出一张普通地图,马鞭在地图上轻轻拍打。
“两个字。”
“游击!”
凌川和肖如松离开许久,头脑还是蒙的。
肖如松道:“小川,你说王爷说的那十六个字是什么意思啊?”
凌川挠着脑袋,“我也不明白啊,不过我听懂一件事。”
“王爷不想让我们和漠北人正面冲突,却也不能停止对他们的攻击。”
肖如松啊了一声,显然没能领会精髓。
待二人走远。
萧舒掏出了天元密图。
看着漠北草原深处不动如山的金帐狼庭。
萧舒的嘴角渐渐泛起了冰冷的笑容。
“儿子死了,你也急了是吗?”
“漠北的狼王啊,放不下权力的你,终究是老了啊。”
金帐汗王阿古拉的想法很好。
如果没有天元密图,萧舒不可能第一时间看见漠北骑兵的动向,自然也就不可能分析出阿古拉的想法。
等到漠北骑兵的阵型彻底散开。
萧舒肯定会被拖住,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两万对十二万。
飞雪军和霜杀骑再精锐,也不可能第一时间撕裂如此漫长,几乎占据了整个草原纵深的防线。
萧舒的军队会和氏族的军队陷入无法忍受的消耗。
而这,就是阿古拉的小算盘。
他需要时间巩固自己失去儿子后同时失去的掌控力。
虚弱的漠北才是他需要的漠北。
而同样会在战争中被消磨的燕西。
将会成为他重掌权力后铸就威名的垫脚石。
漠北人组建骑兵的速度可比燕西快太多了。
只是可惜。
萧舒看到并且猜到了阿古拉的所有想法。
这注定是上天赐予的一次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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