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散文 计算器

林敲打着计算器，眼前的账单，密密麻麻的排放在他眼前——电费，水费，房贷……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仰头一倒，躺在沙发上，试图从这烦恼的现实中逃离出来。

林已经有三四个月没有结清账单了，自从他的丈夫失去了工作，他们家庭就陷入了经济上的危机，家庭所有的开支，都靠他自己微薄的工资去支撑。然而，那点工资，哪怕每天省吃俭用，交完水电后，也所剩无几。现在摆在他们面前最大的危机是，房贷——如果再拖欠几个月的房贷，那么银行将会毫不留情的，将他们赶出去，他们变成这个城市中的流浪汉。

林呆呆看着天花板，房间一盏灯也没开，阴暗无比，窗外的霓光，偶尔闪过，给毫无生气的房间，增添几分色彩。许多想法，在林的脑海中涌现出来，“要不要先借高利贷，先把这段困难的时刻度过去先，说不定过几个月行情好了，那个家伙找到工作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了。”但不一会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行不行，如果那家伙好不起来呢？那岂不是死的更惨，欠了银行的钱，还欠高利贷的钱，几十条命都不够还！”

苦恼之际，又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去跟刘他们借呢？”林想着去跟自己的朋友借，但还没去细想，就被否决掉了，“算了，跟他们借，让我死了好了。”林是个要面子的人，加上之前跟别人炫耀自己的老公多有出息，现在让他放下身段，去跟他们要钱，比死还难受。

这时，外面的门响了，他老公张回来了。张径直的走向自己房间去，不理会躺在沙发上的林，

“找到工作没有。”林问道。他微弱的声音，回响在封闭、安静的房间里。

“还没有，”张敷衍的回答道，“还在找。”他依然没有正眼看林一眼，回到了房间。

林生气的从沙发上跳起来，正准备冲进房间，和张理论，却被锁在外面。“你快开门！”林猛地敲门，“你这到底算什么，都已经几个月了，还没找到个工作？”林在门外大吼道。

“你知道现在已经欠了多少个月的房贷了吗？你知道这个房子快要被人收掉了吗？啊！你怎么还有心思在那里优哉游哉的啊！”

张终于忍不住，打开房门，门被他用力一摔，狠狠的砸在墙上，砰的一声，惊的林一跳。只见张面目狰狞，双目圆瞪，直狠狠的看着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比谁压力都大，好吗！

“我三十几岁被裁，你以为我乐意吗？我每天这个公司跑，那个公司跑，这个公司面试，那个公司面试，人家要不是说年龄太大，要不是说操作不行，你明白我的压力吗？”张对着林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将所有的积怨爆发了出来。

“我每天早上出门去面试，晚上回来改善作品，每天二十四小时没停转过，你考虑过我的压力吗？”

林被吓得六神无主，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我现在只想你有一份工作，有一份收入，”林语气缓和了许多，“你明知道你原来的行业不行了，为什么还要去找原来行业的工作呢？”

“工作，收入，做什么，让我去送外卖吗？做服务员吗？”张怪笑道，“我的专业是软件工程师，我是学这个的，我也只会干这个。而且没有什么不行的行业，现在我已经掌握了最新的编程技术了，再过几天就写完一个软件，这个软件市面上是没有的，无论是我自己发布，还是拿去面试，都是独一无二的。”张自满的说道，他的言语中带着骄傲。

林不想反驳他，并不是找不到言语，而是已经感到厌倦，类似的场景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但是结果却没有一点改变；同样的话语重复几百遍，只有在反反复复，得不到答案，找不到出口。林看着张的背影，绝望的走开，重新躺倒在沙发上，看着灰白的天花板，泪水不自觉的往下流。

在绝望中徘徊许久后，林不得不再去面对眼前的——计算器上的那天文般的数字。在绝望中，他思考过死亡，但他那强大的自尊心，不允许他那样做，哪怕苟延残喘，也要活下去。他抹干了泪水，拿起了电话，拨通了母亲的号码——一个许久不曾联系的号码。

“喂，”电话接通，两边沉默许久，林艰难的开口说道，“妈。”

“有什么事吗，打电话过来。”对方话语十分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感情可言。

“想请你帮个忙，能借我些钱不，现在经济上有些困难。”林说着话的时候，声音压的十分低，倒不是怕被张给听见，而是因为难以启齿，心感卑微。

“借多少？怎么，你那个男人不是很有钱吗，现在怎么沦落到跟我们要钱了？”对面戏谑的说道。

“最近出了些状况，他们公司裁员，他失业了。”

“呵，我一早说过那男人不靠谱，你非得要往他身上靠，现在好了，应了我说的话了吧。你当初听我的话，跟了那个公务员的多好，人家饭碗稳定，生活无忧，你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说来林和张的认识，是在一场朋友的饭局上，张在饭局上看上了年轻美貌的林，展开了主动的追求；年轻单纯的林，没被人追求过，加上张事业上的成功，让两人走到了一次。这或许算是一场美丽的爱情吧。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说这些也改变不了什么了！”林说道，“就问你借还是不借吧？”、

“借，但是我有条件！”

“你说，什么条件，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林着急的问道。

“你跟那男的离婚！我就借给你。”对方义正言辞的说道，“不然就免谈，别再打过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电话那头，响起“嘟嘟”声音，林刚想说些什么，却像是哑巴一样，有口不能言。林再次陷入了绝望和迷茫，他脑袋一片空白，他死死的盯着手上的手机，突然狠狠的摔在地上，大骂一句“去你的！”

抑制不住情绪的林，坐在沙发上，放声大哭起来，声音响彻寂静的房间。张不知是聋了还是怎么的，一动不动的坐在电脑面前，或许他的电脑上有着明天的希望，能够化解着哭声的悲剧，让他能够有着足够的毅力，在这里坚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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