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国诡事异闻录 第柒拾肆章 寻常诡事集【陆】

【十四：喜丧】

爷爷去世了。

不过这或许并不是很令人伤心的事，爷爷已经有九十七岁高龄了，何况又已病得太久，叔伯们都已无力再照顾了。

按老家的规矩，老爷子是喜丧，要孝子贤孙们大摆宴席，停灵三天，还要请戏班子来吹弹唱闹，办得越红火越好，苦相哭相都不能摆出来。

作为长房长孙，头一夜我得给老爷子守灵。

外面的戏班子渐歇了，宾客也渐渐散了。堂中亮起了九十七支烛火，灵前的火倒似懒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舔舐着金元宝银方锭，一点一点把它们化作灰烬，送往另一个世界。

这里的气氛倒并不如何恐怖，反而是我前一天做了太久的车，白日里哭了一场，又是迎客又是陪客，实在是累狠了，此刻眼皮子直打架，着实是有些熬不住，脑袋只一点，一点。

下一秒，我仿佛看见自己的头又向下一点，而化金桶中的火焰猛地一蹿，点燃了我的面皮。

我猛然惊醒，向后挪动了一下，随后就见一道火焰自眼前一闪而过。

我怔了片刻，然后站起身，走到棺材旁，一颗一颗，起掉了棺材钉。

棺材里的老人紧闭双眼，发青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一个露出一排牙齿，和上牙床的笑容。

我端详许久，彻底把棺材盖推开。

火苗一晃，九十七支蜡烛齐齐熄灭，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我靠着棺材坐下，想起那天老房子里经久不歇的哀嚎与咒骂，和门外叔伯脸上的漠然。

棺中老人脸上诡异的笑容消失，归于安详，蜡烛重又次第亮起来。

真是场喜丧。

【十五：AI绘画】

最近，各种AI绘画兴起于各个社交媒体，AI深度学习模拟人类画家的风格，根据输入的词汇进行联想创作。

在观摩了AI用远超出人类的作画速度绘制出的一幅幅精美作品后，人类开始不满足于现状。

天堂、地狱。类似的无法宏大而准确表达的意向和一些毫无关联的词汇被杂糅到一起输入给AI，然后被创作成怪异而无细节的模样。

人类乐此不疲。

人们逐渐发现，AI无法准确地描述“人”。

任何有关人的字眼，都会被一种“徒有其表”的方式描绘出来，具其神而不具其形。

图片上的人类要么五官扭曲，要么四肢错位。

人类一边高呼掉san，一边乐此不疲地继续。

一时间，AI的画作在网络平台上广为流传。

人们发现，AI给出的人类虽然有不尽相同的扭曲，但似乎总是有着某种共同点。

比如，无瞳的白色双眼，过大的耳朵，保持张开的嘴。

流传在网上的图越多，这种特征就越趋于明显。

“monore”

不知何时，人类开始以这个名字称呼这个被AI创作出来的形象。

monore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AI的人类画像中，形象越来越完善。

无瞳的白色双眼，过大的耳朵，保持张开的嘴，至耳的黑头发，细长的脖子。

“我今天用AI作了一副田园风光，这个地方，你们看像不像monore(′?Д?`)。”

画面上是清新的绿色，红顶的房子坐落在河边，一扇玻璃后面，苍白的脸上一双没有瞳孔的眸子，似乎正在向外看。

下面的跟帖中，更多网友展示了画作中的monore。

人类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这monore喜欢出现在什么场景中，他们赋予monore性格、喜好。

人类还没能意识，monore现在能过去，总有一天，monore就能过来。

…

…

三个月前买了新手机后，我给自己定了一个计划。

在每天的同一时间的同一位置，每天拍一张月亮。

从圆到弯，再从弯到圆。

下班的时候拍一张月亮，就好像被见证了一天的辛苦。

月亮每天都有变化，就好像自己的生活也不是日复一日的枯燥重复。

每晚伴着月光一起回家，就好像我不是孤独一人。

月亮真是太好，太温柔了。

三个月过去，我也有了接近百张的照片了。

我开始着手整理手上的月亮。

不同的月相，有不同的月海。

有的形似玉兔捣药，有的形似吴刚伐树。

真是浪漫的星球啊。

我翻着照片，手指突兀地停顿。

奇怪，这张是我拍的吗？

纯黑的背景下，半圆的月亮略有些模糊，月海在月亮的重影下形似一只尚未睁开的眼睛。

可惜……这张用不了了。

手指左滑。

下一张照片，月亮更模糊了。

这不可能，我每天都有确认自己拍摄的照片足够清晰，毕竟用手机拍摄月亮，很容易花掉。

我向后翻阅照片，每一张都月亮都带着重影，黑色的阴影却越来越清晰。

更叫人不安的是，那阴影的形状，越来越像一只眼睛。

一只逐渐睁开的眼睛。

我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把照片发在了网上，希望能有人为我解惑。

然而每个人都在夸我拍摄的月亮清晰、美丽。

我把手机拿给同事看，同事都赞我每天拍一张月亮很有恒心。

“不过你现在做合集是不是早了一点，今晚再拍一张吧。”

今天是中秋。

八月十五，月圆夜。

【十六：一分钟】

“等我一分钟。”我急急忙忙收拾桌上东西招呼室友。

百分之八十九

“一分钟，一分钟，我上个厕所。”我抓起手纸冲向厕所

百分之九十二。

“马上马上，就一分钟。”我盯着手机头也没抬

百分之百。

滴答。

八点整，我卡着点赶往公交站，站在站台看着公交车准时进站。

滴答、滴答、滴答……

我看着公交车开门，又关上门，驶向远方。

一分钟后，我恢复了行动能力。

铃响，我在门口卡了一分钟，才顶着老师的目光走进烤肠。

甜品店，最后一块芒果味，在我静止的一分钟里被其它人买走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大不大小不小的时刻，总被“冻结”一分钟，身边却无人注意到一个一分钟都一动不动的人。

绿灯还有十几秒，来得及。我冲上斑马线。

滴答

十、九、八……

汽车呼啸而来。

…

回信：

亲爱的朋友：

你是谁，我又应该如何称呼你。在海边生活是否安好。

等待你的回信的朋友

您好，我是一名困顿于一隅，向往外界生活的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我姓■。人类的姓名寄托着父母的期许，您的姓名有什么深意呢？我听闻，姓名中的力量足够充足之时，它就会感受得到，帮您达成愿望。

…

陌生的朋友：

您好。

您看过烟花吗？

我似乎发现了比寄送信件更快的交流方式。

这叫做论坛，是吗？

您不必惊讶我是如何得知这个账号属于您的，我只是想加快一下我们的进度，朋友。

烟花我自然是看过的，上次新节之时，橘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空，非常美丽。

您呢，除了烟花，还有什么有趣的见闻吗。

…

亲爱的朋友：

尽管我不清楚你究竟身处何境，但是“外界”一词吸引了我的注意。

虽然我不知道你对我的了解，但是如果你对外界的渴望极深，我可以告诉你外面有它的无尽繁华，也有它的黑暗面。

我猜想你坐落于海边的一个小小村落，过着安稳朴素的生活。但是无端的猜想是不礼貌的，还请见谅。

你提到了名字，很抱歉我的名字并没有独特之处，我仅仅只是想用一个更加亲切的方式称呼你。听闻朋友说别称会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所以我可以称呼你为▇先生吗

您失礼的朋友

亲爱的朋友：

█先生，恕我失礼的用这样的方式称呼你。近些日子是否安好？

在之前你的回信中，看来你对外界有自己的想法。你为什么不尝试着走出去看看呢？

你的回信多少吓到了你的朋友我，但毕竟是我的语言冒犯到了你，着实抱歉。

可以和我描述下你的家乡吗？

你深感歉意且充满好奇心的朋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