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左右环顾。铁轨火车还在,可那个“稻草人”却不见踪影。
稍作思考,我决定先查看那节停放的火车。
我不知道能在梦境待多久,于是一路小跑着过去,但快跑到火车跟前时,我整个人僵住了。
火车的门是开着的。从车窗和敞开的车门可以看到,车厢里坐满了人。他们安静地坐着,丝毫没有因火车停滞不动而不满,他们甚至一动不动,我怀疑他们只是雕像而已。
对,只是雕像而已,这节火车不过是个艺术品,里面的人都是雕像。
但当我爬上车门,走进车厢,一切幻想都被打破了。乘客们齐齐将面孔对准我,我走到哪,他们就跟到哪。乘客的脸,光滑得像塑料娃娃,没有人的质感。乘客有男有女,装扮各异,他们坐姿统一,腰背直挺,像训练有素的士兵。
他们的视线里,满是好奇,惊讶,还有一丝丝我读不懂的复杂感情。我不知道自己对情绪的感知为什么变敏感了,可我就是能清楚的感知到,他们眼神的意味,这其中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这点给了我勇气。缓过神,我低声说了句“抱歉”,随后像乘务员一样走来走去,左看看右看看,储物架上是空的,他们似乎没有行李。
我大摇大摆地将车厢看了个遍,无视乘客如影随形的目光。驾驶室的门是锁的,打不开,门前有一张奇怪的车票。除了加粗的车票二字,名字,日期,发站到站,售价,编号的位置,都是一条横杠,好像要乘客自己填。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我退到车门前,对所有乘客深深鞠躬,说道:“打扰了。”随后跳下车。
在我离开的同时,这节停滞的火车居然开动了,发出咯吱咯吱的巨响,我捏着车票,目送火车离去。目送过火车,确认四周没有稻草人的身影,我就沿着小路,朝我来的方向狂奔。我已经放弃走这条似乎无尽的路了,现在,我要回去,去找张泽。
我感到体力前所未有的充沛,越跑越起劲,终于又看到了红色城市的轮廓,并且在路边发现了呜呜怪叫的张泽。
“对不起,舍长。我知道这是你,我带你走,带你走。”
嘴里念念有词,一面将嘴眼被缝住的张泽背在身上,这个张泽的重量出奇的轻,好像一张空的麻袋。
这很好,不会给我造成过多负担。
犹豫片刻,我还是决定重返红色城市,既然我的噩梦是从那里开始的,也能从那里结束。
背着张泽,虽然重量很轻,但速度还是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但我不敢慢慢走,我不确定自己能在梦境待多长时间。
随着四周的建筑物越来越多,我的心也越发紧张,鲜红色的墙,漆黑模糊的窗子,似乎能拨动最深处关于恐惧的那根心弦,使它颤抖,使它不安。
街上没有行人,正合我意,最好一个会动的生物都不要有。
但是我不认路,这里的布局不像我熟知的任何城市,这样的话,我就只能漫无目的地乱窜。
为了辨别方向,我不得不四处张望,金属反射的光点,分不清是不是一只眼睛,物件堆积的模糊轮廓,也分不清是不是一只人影。
不知何时,在恐慌的心情中,我站在一栋楼的门口,从这扇门下去,往左走的其中一个房间,有一个不知什么东西举办的宴会,我就在宴会的餐车上醒来。
我把背上的张泽放在门口的树丛后面。
“舍长,待着别动啊,我找找出去的路,一会就回来。”
我推开门,看到一段歪七扭八的狭窄楼梯,台阶上全是浓厚的污垢,不知是油污还是泥尘,小心地走下楼梯。
左边是死路,而右边就是来时的路,上一次过于仓促没有注意到,原来这里斑驳的墙上,每隔一段就挂了一张空相框。
伸出手,摩挲着陈旧的玻璃罩,我确定相框里没有装裱画,确实是空的。为什么要挂空的相框,我不知道,也许噩梦里的怪物就是不可理喻的。
我坐倒在地,倚靠在墙上,恐惧逐渐平复下来,只要不让我看见红色城市,就不会不受控制地恐惧起来,尽管这里似乎一群想吃了我的东西。但仔细想想,它们真的想吃了我吗?还是我的主观臆断呢?毕竟我逃跑时,没有一个追上去了。
但不管怎样,总不能一直坐着,不过让我再回到宴厅,是不敢了。我随便选了一扇门,转动把手,看看里面有什么。
没有锁,门轻易就打开了,屋内似乎是个酒店套房,但颇为老旧。发黄的床上,那个之前在郊区遇到的稻草人,正站立着。
“你好?”我轻声问。
走吧……没有……你要的……
“什么没有我要的,这吗?”
……坐车……走吧……红霜血……
“红霜血是指我吗?那些中年人和无面人是什么东西?”
……空洞……他们是……空壳………是…你……
“我该怎么走?你是谁?!”
车票……你有……火车的……去站………
这时,忽然响起了脚步声,由远及近,急促地接近,没几秒就由微弱变得清晰,乃至震耳欲聋。我顾不得别的了,四处寻找可躲藏的地方,床底的缝太小,没法躲,厕所也当然不能,房间里也没有衣柜可供躲藏,无奈之下,我只能慌不择路地躲到半米左右的方格储物柜里面。
储物柜太窄了,我只能硬挤进去,以一种极其反人类的姿势藏进去,腰背,手脚,都弯曲到了极限,头顶因过度挤压而生疼。
透过狭窄的缝隙,我看到两个黑白的中年人进来了,可又不一样,那两人头抬得高高的,几乎超越了正常人所能达到的程度,脖颈拉伸得几欲撕裂。
由于藏在地上的储物柜,从我的低矮角度,只能看到它们的脖子和下巴,不能看到脸,也就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表情,是否还是僵硬的笑脸。
我只能观察特定的一小片区域,但从脚步声判断,这两人似乎在房间中走了一圈,然后突然停下来了。
它们停的位置,我看不到,只能听到一段似乎是对话的声音,两个不同的音色说着:
“嗯嗯……啊。”
“对……嗯……他……嗯。”
“你……他……这。”
“嗯、嗯……。”
“唔……啊……嗡……他。”
我听不懂,完全无法理解。随后传来撕扯布料,掰断木头的声音,又静默一阵后,它们终于走了。
直到脚步声消失的十分钟后,我才如释重负地出来,趴在地上。关节扭伤了,但好在伤得不重,尚可活动。
但是,床上空空荡荡,稻草人消失了。
我呆愣地站着,感到一阵巨大的悲伤,像摆锤一样击中心脏。回想起听到的声音,难道稻草人被它们拆碎带走了吗。
回想起稻草人的话,空洞,红霜血,车票,走……
我应该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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