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国诡事异闻录 第肆拾壹章 红霜血【叁】

这次是在室内，我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白布。脑袋侧向一边，看到窗户口被厚重的灰白窗帘所遮挡，看不见外界。

当我把头转过来时，忽然有种心脏被揪紧的感觉。见到几个黑白的中年男人面孔，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笑容满面。

不知道是不是黑白色调的因素，我感觉这几个人的笑容很诡异，明明就是随处可见的中年男人的脸，有的一脸福相，像老领导，有的略显清瘦，可我就是觉得……不像活人的笑，非常僵硬，而他们的目光是对着我的，却是难以描述的眼神，我从未见过的眼神。

我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却忽然间忘记怎么说话了。虽然乍一看很滑稽，但我当时就是想不起来，怎么把话说出来，我的嘴巴一张一合，像一条鱼。

中年男人看了一会，陆续离开了，他们也没有跟我说话，全程静默无声。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看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躺在床上，还盖着薄薄的白布。

我伸长脖子，观察四周，想搞清楚自己在哪里。

结果，看到的，是一个类似宴会厅的布局，只是一切都是黑白色的，你随便在网上找一个奢华大气的宴会图片，对比度拉到最低，然后调成黑白的，就差不多是我见到的场景。

宴会厅上，有很多笑容僵硬，西装革履的人推杯换盏，但是互相之间谁也没有出声，就这么沉默地推杯换盏。每个餐桌上都是一块隆起的白布，里面是什么不得而知。在它们中间，还有一些没有五官的“人”走来走去，似乎充当侍者的角色。

有人说，恐惧是一种失重感，我当时有深刻的体会。我的大脑宕机了，为什么我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一个宴会厅里？我又查看了躺的床，床架是铁质的，底部安装了滚轮。

这明显是医院里的急救车，可是，一个躺在急救床的人，出现在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难道不违和吗？除非……

我真的被自己的猜想吓坏了，如果我其实是躺在餐车上的，那我是什么？

我想逃跑，但就像忘记怎么说话一样，我忘了怎么运动，这是很荒诞的感受。振动声带，发出声音，神经控制肌肉运动，是生物本能，怎么会忘记？

我安慰自己，这是梦，而且我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在我的梦里，我无所不能！可无济于事，我确实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可并不像网上描述的清醒梦一样，可以随意做任何事。

无法移动，我急得发慌，以及肺部被灌了水一样的窒息感，可我没有放弃，我疯狂地摇晃唯一可以移动的肩膀以上的部位。当！后脑磕到铁架上的疼痛刺激全身，我忽然能动了！

我摔下床，半跑半爬，跌跌撞撞地朝着那可能是门的地方，脑子一片混乱，什么都想不了，只有一个念头：跑。我跑到那扇黑色的门前，转动门把手，门开了！

在逃离的最后一秒，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西装革履的人，没有五官的侍者，他们没有来追我，而是站在原地，沉默地注视着我……

逃出来了，不过它们的态度令人奇怪，食物逃走了，却站在原地看，这是什么意思？不知为什么，我一想到最后看到的场面，心里就犯恶心。

门外暗淡无光，且陈旧不堪，墙皮剥落，还有几丝细小的裂缝。仅一门之隔，就有这么大的差异吗？

我微妙地感应到，左手边的走廊没有一点光，而右手边的走廊尽头则有微弱的光。应该朝右走吗？会不会那一丝光是陷阱？

不应该胡思乱想，我把纷杂的思绪甩出去，检定地朝右前行。并没有走多久，走廊尽头是一个向上的楼梯，通往一扇门，门缝透过了一丝光亮。

这楼梯台阶上覆盖着厚厚的污垢，而且并不平整，我依靠扶手才顺利登上去。

到了这个看起来像是出口的门前，我又犹豫了，门后代表未知。其实现在我最希望的是现在醒来，可没有，我就像被困在梦里一样，醒不过来。

最终我还是开门了。我恐怕真的被困在梦里了，那总不能在门口干耗着吧。

开门后，我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红色，满眼刺目的鲜红，鲜红的天空，鲜红的街道，鲜红的树，我回头看了看，身后暗红的高楼，像巨兽一样俯瞰着，我又低头看了看，鲜红的手。

我拔腿就跑，甚至都不看路，甚至不知自己往哪跑，总之我想逃离这个恐怖的城市。

奔跑的路上有没有见到行人，我已经不记得了，总之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喉咙里涌起了腥甜的气息，心脏像引擎一样彭彭跳，直到我沿着公路跑出城市，来到郊区。

虽然郊区也是红色的，红色的天空和云，但总比那诡异的城市好。我不知道这里为什么总是像覆盖着一层红色滤镜一样，看什么都带点血红。红色是暖色，象征热烈，而梦是宁静而朦胧的，大片的红色出现在梦里总感觉很不合理。

看着天上鲜红的云的形状，我没由来地联想到喷溅的血液，没错，血是红色的，会不会是我把血粉给室友吃的缘故？导致这个诡异的梦？

沿着一条不算宽阔的小路漫步，我的心脏还在怦怦地跳，刚才的城市太可怖了，那暗红的楼房上每一扇黑黢的窗，都仿佛有道恶意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简直一秒都不能多待。

就这么走着，这条路好像无限长一样，我眼前始终是同样的景物在重复，回头看，城市的剪影也消失了，彻底失去了参考物。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这么想着，忽然发现路边有一个可疑的东西，看形状像是一个趴着的人。我的心瞬间揪紧了，在当前情境下，我更容易把他联想成尸体而不是醉倒或失足的人。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用手给他翻身，却看到了令我怎么也想不到的面孔。

那是我的宿舍长，张泽的脸！虽然嘴巴和眼睛被针给缝住了，但我仔细观察脸型，发型，千真万确，就是张泽的脸！

“呜……呜……呜，呜。”

将这个“张泽”翻过来后，它就这么呜呜地叫着，好像要对我说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这叫声中甚至带着哭腔。

我惊恐地后退，嘴里不住念叨：“你这个鬼东西，别想拿张泽的脸骗我……别想骗我……”

“呜、呜。”

这个“张泽”的眼睛和嘴巴，都被黑线缝合，但它依然把脸对准我，眉头皱紧，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我骂了一句，接着跑开了。我认定了它是鬼，连证据都不想找，我认定它就是跟黑白中年人和无脸侍者是一伙的，因为不敢面对更恐怖的假设——他真的是张泽。

跑了这么久，我的体力已经透支了。原来梦里也会累啊，我想。

我看着茫茫的荒地，好像永远走不完的路，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在火车站迷路了，于是就沿着铁路走，直到鞋都走烂，脚都磨破，终于走到一个陌生的城镇，在一群大人的带领下回到了家。

这段记忆如今依然不真切，似乎只是我的错觉，父母也从未提起，我是否真的有这样的记忆呢？

正想着，忽然，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铁轨，以及一条静静停放的火车。

看着这列火车，我张大嘴巴。

“我会飞！我力大无穷！我会魔法！我是世界的神！让我醒来啊！”

没用。我无力地坐在地上，精神濒临崩溃。想着铁轨火车，忽然就出现了铁轨火车，我还以为自己终于能掌控梦境了呢，看来终究是错觉吧。

我痛苦地捂着脑袋，随后茫然无措地四处张望，想在这荒地上看到点新的东西。

却真的发现了一个身影，披头散发，褴褛的破衣随风飘荡，自身却纹丝不动，像稻草人一样。

那个“稻草人”抬起一只手，指着我，一个非男非女的中性声音，在脑子里出现，响彻心扉：

“红霜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