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国诡事异闻录 第贰拾章 血渍

躺在床上发呆，感觉小腿外侧有些发痒，便用手去抓,抓得床上都是皮屑。伤口已经到了它的第三个阶段——结痂，开始起皮。

越抓它越痒，更用力抓，像与之竞赛似的。

疼痛让我的头脑清醒一点，去追溯这些伤口周期性在身体上出现的历史。

我认为最早是在七岁，当时在学钢琴，因为钢琴业余等级证书能在考试中加分。七岁的小孩没那么喜欢音乐，至少是古典音乐，更不喜欢学钢琴。写作业的时候还会听“巴洛克音乐”，父亲下载在一张小sd卡里，插进收音机里播放，他说能集中注意力。后来我才发现那里面的麻木笨拙的行曲，根本不是巴洛克。

当他花了不到一万买来了一家二手钢琴，我就必须拿出大把的时间在家练钢琴，这对一个童年时期的小孩来说是不公平的。隔阂便顺理成章地在不满十岁的小孩和不满四十岁的大人之间发生：我不想弹，我爸不许。他有未实现的音乐梦，学过笛子吉他埙，没一个有结果，希望就转移到了我身上。后来好像被他打了还是骂了，结果都是，我坐在餐桌底下哭,边用指甲抓自己的膀子边抹眼泪。

一个个印记并没有造成严重伤害，但当一切开始了过了半年一年或是两年，我发现工具的确是人类的帮凶。

美工刀在这段历史里登台。像穴居人类用壁画记事。

被打骂后在手背上用美工刀留下的印子就是我的记事方式，可惜皮肉不能长留，后来的考古学家没有办法读到来自我的信息。甚至因为不是易留下疤痕的体质，一段时间后连我自己也读不到了。

如果仅仅如此，可能历史不会长久，除了我，还会有人看见壁画。被发现了就会挨打，有时直接打在伤口上。我因此发现重击会使得裂痕更深更大，这奠定了后来自己捶打自己伤口的基石。

一个重大的里程碑事件发生在五年级，班主任特地为了我开班会。我打架，用牙齿把对方的胳膊咬肿了，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让全班同学悉数我的错误。班会结束跟着班主任去小办公室再接受单独批评时，走在下榜的榜梯上，我的右手抓过我的左手，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力气，抠下长长的两块皮肉。血从皮肤下面渗出来，我在电视上看过，就像冒着泡的火山口，不过是长条形的。

我被同学架着去了附近医院的急诊外科，医生给伤口贴上纱布，几天后它们长在一起。分开笼蒸的两个包子必须会伤害到其中一只的外皮，撕开纱布血又一颗一颗往外渗。

初中最能带给我安全感的是厕所，最有安全感的又是厕所最里面的隔间，没什么人用，一根粗粗的白色水管立在角落。课间带上工具三件套，美工刀，透明胶，一包餐巾。

走进厕所最里面的隔间，锁上门，身体靠在隔间之间的隔板上，抬高一条腿踩住对面的水管，开始我的仪式。

有时还会带上mp3（学校禁止使用），一边听歌，一边举着美工刀，机械地在小腿上作业。一切结束后抽出一张餐巾纸，叠两次，盖在上面，用拳头锤打一遍，贴上透明胶，保证裤腿放下之后餐巾纸不会掉下来。走出厕所，像走进去时一样。

从这时开始历史走向成熟与稳定，后来唯一发生的变化。

高中得知有一种高效但易磨损的工具，剃须刀片。网购了三小盒，十来块钱，还包邮。剃须刀片的包装像糖纸-样，外面印着商标的包装纸拨开了，里面还有一层和糖果糯米纸相当的半透明纸包装，每次用完再小心包回去，折好，非常甜美。

把床单上的皮屑掸掉，坐起，能看到窗外晾着的被套，

如果翻到盖被子时朝内的那一面，就会发现上面星星一样呈十字型的血迹。之前逛超市买了新的去污剂，既能除血迹又能除冰淇淋和鸡蛋。洗被套之前我涂上去了，按照说明等了十五分钟后放进洗衣机里。拿出来后发现其实没什么用。

但知道血液和冰淇淋是同一种污渍，让我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