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剑 第六十三章 真正的公主

霍昆仑脸色果然变了，厉声道：“我为什么睡不着？为什么要消愁解闷？”

辣手书生道：“因为霍先生是个君子。”

他笑的充满讥诮：“只可惜又不是真正的君子。”

霍昆仑的手已抖，显然在强忍着怒气。

辣手书生道：“今晨那一战，是谁胜谁负，你比谁都清楚。”

霍昆仑的手抖得更厉害，拿起桌上的半樽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辣手书生道：“你若是真君子，就该当着你妻子的面，承认自己输。”

他冷笑：“可你不敢。”

霍昆仑用力握紧双拳，道：“说下去。”

辣手书生道：“你若也像我一样，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就不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了，只可惜你又不是真正的小人，所以你心里才会觉得羞愧痛苦，觉得自己对不起岳春花。”

他接着道：“所以现在若有人问你，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就不妨告诉他，你不但是个伪君子，还是懦夫。”

霍昆仑盯着他，一步步走过去：“不错，我是个懦夫，但是我一样可以杀人……”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含糊嘶哑，收缩的瞳孔忽然扩散。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裘千尺吃惊的看着他，想动，却没有动。

辣手书生道：“你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倒下？”

裘千尺道：“他醉了？”

辣手书生道：“他已是个老人，体力已衰弱，又喝得太快，可是酒里若没有迷药，还是醉不倒他的。”

裘千尺变色道：“迷药？”

辣手书生淡淡道：“这里的迷药虽然又浓又苦，但若混在陈年花雕里，就不太容易分辨得出，我也是试验了很多次才成功。”

裘千尺忽然怒吼，想扑过来，却撞翻了桌子。

辣手书生微笑道：“其实你早该想到的，像我这样的小人，怎么会将这样的好酒留给别人享受！”

裘千尺倒在地上，想扶着桌子站起来，刚起来又倒下。

辣手书生道：“其实我还得感谢你，霍昆仑本是个很谨慎的人，若不是看见你喝过那樽酒，他也不会喝的，却不知你只不过因为喝得太慢，所以药才迟迟没有发作。”

裘千尺只觉得他的声音渐渐遥远，人也渐渐遥远，然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了。

心如忽然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本来以为你的野心只不过是想拼倒大老板，取而代之，现在……现在连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辣手书生笑了笑，道：“你永远不会知道的。”

孙翠云从噩梦中醒来，连被单都已被她的冷汗湿透了。她梦见她的丈夫回来了，血淋淋站在她床头，血淋淋的压在她身上，压得她气都透不出，醒来时眼前却只有一片黑暗。

丈夫为她点起的灯已灭了。

屋子里没有燃灯，岳春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黑暗里，坐在她们吃饭时总要特地为公主留下的位子上。

——她一生下来就应该是个公主，你若看见她，也一定会喜欢她的，我们都以她为荣。

炊火早已熄灭，连灰都已冷透。狭小的厨房里，已永远不会再有昔日的温暖，那种可以让人一直暖人心底的肉汤香气，也永远不会再嗅得到了。

但是她的确在这里得到过她从来未曾得到过的满足和安慰。

——我叫春花，没有用的春花。

——今天我们的公主回家吃饭，我们大家都有肉吃，每个人都可以分到一块，好大好大的一块。

肉捧上来时，每个人眼睛里都发出了光，比剑光还亮。

剑光闪动，剑气纵横，鲜血飞溅，仇人倒下。

——我就是岳家的岳春花，我就是岳春花。

——天下无双的岳春花。

究竟是谁比较快乐？

是没用的春花？

还是岳春花？

门悄悄的被推开，一个纤弱而苗条的人影，悄悄的走了进来。

这是她的家，这里的每样东西她都很熟悉，就算看不见，也能感觉得到。

现在她又回来了。

带她回来的，是个胖胖的陌生女人，却有一身比燕子还轻灵的功夫，伏在她身上，就像是在腾云驾雾。

她不认得这个人。

她愿意跟她来，只因为她说有人在这里等她，只因为等她的这个人就是岳春花。

春花慢慢的站起来，轻轻道：“坐。”

这是她们为她留的位子，她回来，就应该还给她。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看见她坐在这张椅子上，她乌黑柔软的头发长长披下来，态度温柔而高贵，就像是一位真的公主。那时她就希望自己以前从未看过她，就希望她是一位真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