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 第一百三十八章 前兆

第一百三十八章前兆

杨君如将几样点心在云小小墓前一字排开，道：“小小，我知道你最喜欢吃这几样东西，所以特意找厨房的人问了做法，试着做了点。要是不好吃你可别嫌弃。”说完这些，她便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靠着云小小的墓碑，呆呆的望着远方。

这几天杨君如一直是这种状态，没事就带壶茶或者点心或者别的什么云小小喜欢的小玩意到这里待着，一待就是大半天，直到有人来找她去吃饭为止。她也很少说话，只偶尔回答几句别人的问话。没人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本来云文竹以为叶榆林可以让她的悲伤稍微减轻一点，可是叶榆林似乎故意避开杨君如，也几乎不到云小小坟墓前来。

不远处云文竹和江南停住了脚步，迟疑了一下，没有上前打扰她。半晌，江南轻轻道：“我们回去吧。等会儿让如岩过来叫杨姐姐吃饭就好。”云文竹叹了口气，点点头，牵着江南的手转身离开。

杨君如其实已经看到了他们，只是不想说话，尤其害怕看到云文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她禁不住伸手摸了摸云小小的墓碑，低声道：“小小，如果你从来都没有认识我就好了。”

她没有注意到在另一个方向，叶榆林一直注视着她。一个声音响起来：“姐，江南姐姐说让你早点回去吃饭。”她循声望去，看着向她走来的杨如岩。这些天，杨如岩明显瘦了许多，也老成了许多。自小敬仰的义父去世，一直形影不离的云小小也突然逝去，这些都成了他心上永不会消失的伤痕，可是他还是很坚强的承受了下来，一如既往的学习、训练，只是不再打闹。杨君如有时候会想，换了是她，她是否可以做到这样。也许能，也许不能。她站起身，迎向杨如岩，道：“你不用训练了吗？”杨如岩摇头道：“大哥说让我多陪陪你。”

杨君如心头颤了一下，摸摸他的头。两人默默的往回走。半晌，杨君如道：“我想先回下房间。”

杨如岩点头表示明白，走开了。杨君如慢慢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她忽然很想见叶榆林。这些天他们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敌不过心底的渴望，向叶榆林房间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现在会在哪里，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下来想了会儿心事，直到不得不起身去吃饭为止。她向饭厅走去，在门口停住了，里面云文竹与叶榆林正在说话。

只听云文竹道：“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很不利，老先生的死是瞒不住的，契约的约束力一消失，那些人就不会再顾忌什么，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叶榆林道：“目前也只有加强戒备，人家不动手，我们也做不了什么。我会把竹庄所有的机关都加强，同时加紧训练人手。还有，别忘了外面人现在也很危险。”

云文竹道：“我知道，我已经把消息都传给下面了，让他们自己也多小心，同时让那些手中有些权力的人做好准备，我让他们暂时待在离竹庄最近的城里，希望到时候他们能够调动一些兵马帮助我们。”

叶榆林“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云文竹沉默了一下，道：“那你那边”

叶榆林打断他道：“现在竹庄最重要。”

云文竹轻轻叹道：“其实这么多年了，我们都希望你能放下。杨姑娘不是最痛恨这种事情吗？”叶榆林道：“以后再说吧。”

杨君如知道他们不会再说别的了，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以这几天最常见的漠然神情走了进去，向里面的人打了招呼，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不一会儿，杨玄感兄弟两个也过来了，他们两个看起来比之前苍老了许多，上次见面时的神采荡然无存。然后是杨如岩过来靠着杨君如坐下，江南则端着菜来了，今天她主厨。每个人都怀着心事默默的吃饭。

在这种安静的气氛中，没人能吃很多，所以很快就撤了桌，各自找事情去做。杨君如和叶榆林是最后走的。杨君如迟疑了一下，伸手拉住要离开的叶榆林，道：“榆林，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叶榆林凝视着她，片刻后点头，道：“去你房间说吧。”

杨君如给叶榆林倒了杯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考虑着该怎么开口。叶榆林静静的看着她。想了一会儿之后，杨君如道：“榆林，我向来不喜欢干涉别人做事，我一直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足够的自由，所以我也很少要求别人什么。只是这次，我想请求你一件事。”她停了下来，观察着叶榆林没有表情的脸，又道：“刚刚你跟文竹在饭厅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们说到了竹庄正面临危险，还隐约提到了你有些事情想做，我猜文竹说的是你复仇的事情吧。”她能看到叶榆林的脸更加的僵硬，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慢慢的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再像从前那样了好吗？不要再杀那么多人了。要报仇，找当事人就好，不要再伤害他的家人了，好吗？”

良久，叶榆林才开口道：“我会考虑的。”

杨君如眼睛亮起来，他会说这句话就表示他心里已经同意了。她微笑道：“谢谢！”

叶榆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去看下竹庄的机关牢固程度。”杨君如点头，看着他出门，心情莫名的好了一点。她又坐了一下，决定去看杨如岩训练，于是出了房间，向练武厅走去。但是练武厅没有杨如岩的身影，问其他的孩子也都不知道杨如岩的去向。杨君如心下有些纳闷，出了练武厅，迎面遇见江南，江南跟她打招呼：“杨姐姐，你要去哪里呀？”杨君如道：“本来是想找如岩的，结果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江南道：“哦，他说老先生之前有本医书落在竹庄外面那个小茅屋里，要过去拿。等会儿应该就回来了。”杨君如“哦”了一声，不知道能说什么了。江南道：“我现在要去整理书房，你也去吗？”杨君如反正也没事，便同意了。两人向书房走去，江南道：“其实如岩一个人出去，我还是有点担心他，毕竟最近事情太多了。自从老先生去世，竹庄的人就都紧张了起来，现在竹林那里每天都有人几个人轮流看守，一有动静就会回报。不过幸好外面的人还没有什么行动。”杨君如恍然，难怪那天他们一回来就看到云文竹等人在庄门口等候，看来是竹林里看守的人一见到他们就去报告云文竹了。她道：“我看最近杨伯伯的精神不大好。”江南点头道：“是啊，老先生跟他们那么多年的交情，突然之间就天人永隔，难免会伤心。”两人就这样随意聊着，把书房整理了一下。杨君如突然看到一本诗集，那是云小小最常看的书之一，她心口一阵发紧。

该做的都做完了，江南又拉着她去厨房做一些小点心，说是可以提神的，给杨玄感兄弟正合适。杨君如才领会到她的意思，原来她是想尽量找点事情做，以免杨君如老是沉湎于失去云小小的痛苦中。她心下一阵感动。

有事可做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杨君如和江南两人把做好的点心端给杨玄感二人，看着他们连日来难得的笑容——即使只是勉强微笑——心里觉得好多了。江南又回厨房去帮忙弄晚饭，杨君如心里想着杨如岩，要去看看他是不是回来了，江南也随她去了。

杨如岩已经回来了，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他的房间门没有关，杨君如敲敲门以引起他的注意，然后走进去，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书拿到了吗？”杨如岩点点头，神情有些奇怪。杨君如不禁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杨如岩欲言又止，最终道：“没，就是今天见到了一个人，他跟我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谁？”

杨如岩道：“易日月。”

杨君如吃了一惊，想起很久以前在巴东郡看到的那个人，难道说，他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跟着他们吗？她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杨如岩皱眉道：“他说我每个月都要喝一次的药是毒药，让我不要再喝了，说有些事情他现在说了我也不会相信，但是只要我停止喝药，我就会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对我最好什么的。”他苦恼的叹了口气：“可是，那些药是义父特意给我强健身体的，我喝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出事啊，如果真是毒药，以我现在的医术，也肯定能辨别出来。”

杨君如道：“既然你不相信他，那你在烦恼什么？”

杨如岩犹豫道：“我觉得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诚实，没有半点说假话的意思。而且，他以前对我确实很好，应该不会害我啊！”

杨君如思考了一下，道：“他跟你大哥有过节，或许，他是想通过你来加害你大哥。”

杨如岩道：“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算了，我也不管那么多了，随便他怎么想吧。”

杨君如摸摸他的头，道：“是啊，想不通就不要想了。走吧，让我看看你这几天都学了些什么。”姐弟两个走到练武厅，杨君如一边看杨如岩练习剑术，一边想着易日月可能会做什么，却怎么都想不出来，只好放弃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她去问过云文竹，也许事情不会像后来那样一发不可收拾，可惜她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不可避免的，悲剧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