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印记与万物归道 第二十一章 测序2

第二节.夜话

会议结束后，夜幕已深，伊藤健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迫不及待地躺到了床上，想要好好睡一个觉。连日来，他都在忙碌工作，早已疲惫不堪了。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虫洞传输实验操作，他这几天需要充分休息，以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兴奋了，还是因为太紧张了，伊藤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几个小时，都始终没有睡着。

就这样一直到了深夜时分，实在睡不着的他，干脆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房间的外面，在一片寂静的巨匠神工大厦里，漫无目的地独自徘徊游荡。

他四处闲逛，逛好一阵子后，不经意间走到了一个装修豪华、格局别致的办公室休闲区。里面种满了绿草鲜花，摆满了舒适的真皮沙发和免费的零食跟自助饮料机。透过洁净的大落地窗，还可以看到日内瓦灯火璀璨的迷人夜色，令人心神荡漾。

伊藤见这个休闲区是一个放松身心的好地方。于是便二话不说走进了里面，自己倒上一杯香浓的牛奶，选了一个靠窗的沙发坐下，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嘿，你也睡不着吗？”

伊藤刚坐下没多久，一把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伊藤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扭头看向身后，寻找声音的来源。

只见在昏暗柔和的灯光下，离他不远处的一张背向着他的长沙发里，似乎坐着一个人。

伊藤惊疑不定地对着那张长沙发问道：“嘿，谁在那里？”

这时，一个身材曼妙的身影从那张沙发上缓缓站起，转过身来朝他走近。

伊藤定睛一看，才发现走来的这个人居然是他暗恋的对象李清。

李清说道：“是我，你刚才进来时，没有看见我吗，我一直坐在那里。”

伊藤耸了耸肩说道：“那里灯光太暗了，我没注意到。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清说道：“我有些心烦，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她说着，坐在了伊藤对面的沙发上。

伊藤也坐下来说道：“我也睡不着。”

李清微笑着说道：“那正好，就陪我聊聊天吧。”

伊藤听了，心里偷偷暗喜，能跟李清单独相处，正是他这段时间求之不得的事情。但他表面上却装作很淡定，若无其事地说道：“好啊，反正我也无聊。”

李清说道：“我听杰森说，你曾经在日本一个人跟兴日会周旋了很久，这是真的吗？”

伊藤苦笑道：“那根本算不上周旋，纯粹只是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而已。”

李清说道：“那你独自面对那样的困境，应该挺不容易的吧。你会害怕吗？”

伊藤坦诚说道：“害怕，害怕极了，每天都担惊受怕得睡不着觉。”

李清问道：“那你当时有想过放弃吗，我是说，向兴日会投降，把虫洞传输技术交给他们，让他们放你一马。”

伊藤摇头道：“没有，我从没想过。我曾经发过誓，无论如何，都绝不能让自己发明出来的东西伤害到别人。就算要我死掉，我也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我从未考虑拿虫洞传输技术，去跟杀人如麻的兴日会做交易。我当时想，大不了被他们抓住杀掉好了，他们也别指望能从我身上得到这个技术用来作恶，滥杀无辜。”

李清充满敬佩地说道：“你真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要是换作是我的话，面对那些那么恐怖的恶人，说不定为了活命会考虑这么做。尽管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很可恶。”

伊藤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也不完全跟道德有关，更多的是跟我过去的经历有关系。”

李清好奇地说道：“过去的经历？那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说来听听吗？”

伊藤眼神闪露出一丝悲伤，表情略带苦涩地说道：“算了吧，那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都是些不好的事情，还是不说了吧。”

李清看出了伊藤的异样神情，温声说道：“漫漫长夜，不正是诉说故事的好时候吗。而且，那些伤心的事情，把它说出来，也许心里会更好受一点。”

伊藤看了看李清那清澈动人的眼睛，感受到她那温暖又亲切的关注，犹豫了一阵后，说道：“好吧，我跟你说吧。说实话，我本来不打算把这些事情告诉其他人的。”

然后，他尽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缓缓回忆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从小是一个孤儿，在孤儿院里长大。孤儿院的院长和其他大人们都很喜欢我，因为我很聪明，他们对我很好，算得上关怀备至。然而，那些跟我一起长大的孤儿院同伴们则对我不一样，他们嫉妒我，排挤我，甚至孤立我，每天都想方设法地来让我难堪，还以此为乐。而在整个孤儿院里，只有唯一一个人愿意跟我交朋友。而且也只有她肯站在我这边，为我说话。这个人，就是小爱。

小爱是一个长相很可爱的小姑娘。她的性格温柔善良，在孤儿院里人缘很好。就连那些凶恶的同伴们都因为喜欢她，而让她三分。自从跟她交了朋友之后，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开心，很快乐。我们无话不说，分享着生活的点点滴滴。我把我那幼稚的梦想告诉她，她也没有取笑我，反而一直鼓励我和支持我，还经常陪着我做一些枯燥无聊的实验。我曾经憧憬着，我们会这样一直相伴着成长，一起上大学，一起度过整个青春岁月……”

伊藤顿了顿，眼睛不自觉地泛起了泪光，声音变得有点沙哑地接着说道：“然而，后来发生了一件很惨烈的悲剧，打破这样的憧憬。记得那是一个炎热夏天，天气很热，几个凶恶的同伴为了解暑，强迫我去院长办公室那里偷钱，好给他们买冰淇淋吃。我不愿意服从他们，为他们做出坏事，他们便围欧曝揍了我一顿，并把我的头发剃了，将我赶到院子里“示纵”。不堪折磨的我，再也忍无可忍，于是冲回房间里，用一些简单的工具制造出了一把具有大刹伤力的弓弩武器，并带上它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找那些恶棍同伴报仇，准备跟他们同归于尽。

那些恶棍同伴们见我拿着危险武器找他们，害怕得不得了，在院子里纷纷四处逃窜。而我则像一只发了疯的野狗一样，拼了命地追着他们。

本来在房间里休息的小爱听闻了这件事，连忙走出房间，赶过来阻止我。结果……结果她因为跑得太着急，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顿时头破血流，整个人奄奄一息。而我，当时亲眼看着她摔下来的……是我……都怪我，小爱才会……是我害了她……”伊藤说着，逐渐哽咽了起来。

他拳头紧握，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艰难地继续说道：“可小爱……小爱实在是太善良了。她在临死前竟然没有怪责我，反而用尽全力跟我说：“没关系的，你还没有犯错实在太好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用你的发明创造伤害别人了。你那么聪明，你要用你的发明创造帮助别人，好不好？”……小爱在临终时，还关心着我！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的遗愿，并且在她面前发了毒誓。这不单只是为了不让小爱感到失望，更是为了弥补因自己愚蠢地使用武力而造成的恶果感到的悔恨。因此，自那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面对什么危险，我都绝不会再用武力解决问题，更不会再让自己的发明创造成为武器。这是我对小爱的承诺。”

李清听了伊藤的故事，震惊之余，对伊藤的遭遇十分同情。她伸出纤手，拍了拍伊藤的手，柔声说道：“这真的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对不起，我错了，真的不应该让你提起它的。”

伊藤用手抹了抹眼眶的泪水，摇头说道：“没关系，没关系。”

李清说道：“你知道吗，我之前对你不大了解，总觉得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你有时候看上去很怂，很胆小怕事，有时候却又表现得勇敢果断，令人搞不清你究竟是哪种类型的人。现在，我多多少少可以理解为什么了。”

伊藤苦笑道：“是的，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李清微笑说道：“但不管怎么说，你是一个好人，一个真正的好人。”

伊藤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

伊藤端起温热牛奶，深深地喝了一口，好让因回忆往事而波动的心情平复下来。

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伊藤向李清开口问道：“对了，你刚才说心烦睡不着，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李清说道：“嗯，我确实有点心事。”

伊藤问道：“是关于回铧厦国的事情吗？”

李清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伊藤说道：“哦，我还以为你想家了，盼望着回家，所以才心烦呢。那你究竟在烦些什么呢？”

李清神情忸怩地说道：“我不知道这些事情跟你说是不是合适？”

伊藤苦笑着说道：“我刚刚才把自己的一个重要秘密都跟你说了，你却不愿意说说你的事情，这不公平吧。再说了，你不是说，漫漫长夜，不正是诉说故事的好时候吗。”

李清迟疑了一下后，低声说道：“是关于我和杰森的事情，你真的想听吗？我知道的，你……你似乎对我有点意思的，女人的直觉告诉我。”

伊藤听了，心头一震。他完全没有想到李清的心事竟然是与杰森的感情问题，更没想到原来李清早就知道自己喜欢她。一瞬间，他转过许多个念头：

“清和杰森发展到哪一步了？”

“他们在一起了吗？”

“唉，他们应该在一起了吧，毕竟他们之前就那么亲密了。”

“可要是他们在一起了，为什么清还那么烦恼呢？”

“哼，多半是杰森那个家伙对她不好吧。”

“该死的杰森，有那么漂亮温柔的女朋友，居然还不懂得珍惜。要是换做是我，疼爱还不及呢。”

“话说，我该不该承认自己喜欢清呢？”

“不承认的话，会不会太虚伪了？”

“可承认的话，再跟清聊她的感情问题，实在太尴尬了。再说，既然清心里已经有杰森了，我承认喜欢她岂不是自找没趣。”

“算了，还是不承认吧。”

于是，伊藤强作潇洒地说道：“不，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我对你没有意思，尽管你很漂亮，很迷人，又多才多艺，但是……但是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对，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

李清羞涩地说道：“好吧，看来是我想多了，抱歉。”

伊藤说道：“不要紧的。你可以跟我聊你们的事情。是不是杰森欺负你了，我可以帮你教训他，当然，我说的教训是指口头教训，你知道的，我是不会使用武力的，而且就算用武力，十个我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李清说道：“不，他对我很好。只不过，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不肯向我表白。”

伊藤诧异地说道：“他还没向你表白？”

李清轻轻点头说道：“嗯。你也是一个男人，你能理解他的想法吗？反正我是搞不懂。”

伊藤暗自心想：“假如清也对我这么情意绵绵，我会向她表白吗？”

他心念闪动间，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两个人的身影——对他有着情意的佐伊和他曾经喜欢的梅根。这两个姑娘，一个在临死前向他表白，另一个在死前的一天晚上被他表白，可她们两个最终都死得很惨烈。

“表白了又能怎么样，就算在一起了又能怎么样，在这种朝不保夕的危险情况下，说不定第二天两个人就要阴阳两隔，生死相离了。”伊藤想着想着，心头涌上一股心酸。同时，他也恍然大悟，知道了杰森不肯表白的原因。

他抬起头看着李清，对李清黯然说道：“也许，杰森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才不向你表白的。”

李清不理解地说道：“害怕？害怕被我拒绝吗？我的心意难道他还不懂吗？”

伊藤摇头说道：“不是的，他是害怕令你伤心。他害怕你们在一起之后，万一有朝一日他遇到危险身亡了，你会为了他伤心难过。我想他是真心地在乎你，为你着想，才这么做的。”

李清说道：“可是，我们现在的情况不是比在铧厦国的时候安全多了吗，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伊藤叹气说道：“你不知道我们经历过什么，所以才会这么想。我只能告诉你，对于我们来说，前景依然是险阻重重，而且危险总是不期而至，并不存在真正的安全。而杰森作为我们团队的守护者，一直冲在战斗的最前线，他永远处在最危险的境地，是最容易牺牲的人。”

李清听了伊藤的话，回想起了在墩隍时经历的各种惊险情景以及杰森的护卫行为，知道伊藤所说的是对的。她垂下头，喃喃说道：“你说得对，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没有考虑过他的立场。他应该也很无奈吧。”

伊藤说道：“确实很无奈。但他只能这么做。”

李清沉默了一阵，接着抬起头，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道：“可我真的很喜欢杰森，很想跟他在一起。从小到大，有许多男生追求我，可从来没有一个能让我心动的。直到我遇到了杰森，我才第一次找到了恋爱的感觉。我不想就这么放弃，错过了他。”

伊藤没想到李清的感情会这么激烈，他试探地问道：“即使结局可能会很悲伤，你也能接受吗？”

李清心里纠结了一下后，坚定地说道：“是的。我不在乎。不管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我现在只想跟杰森在一起。”

伊藤看着李清坚定的眼神，感受到了她义无反顾的爱意。于是，他向李清鼓励道：“那么，你应该去跟杰森表白。”

李清说道：“什么？”

伊藤说道：“既然杰森不肯跟你表白，那就由你主动去向他表白吧。把你的觉悟告诉他，他会同意的。”

李清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有道理。之前我一直觉得女孩子应该矜持一点比较好，看来我得放下这份矜持，主动追求爱情。”

伊藤衷心说道：“清，祝你好运。我真心希望你得到幸福。”

李清开心地说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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