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楚风 第三十七章 刺杀卿子冠军（上）

侠客行

唐李白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宋义带领楚国大军北上救赵。一路上，他故意将行军速度压得很慢，他在观望秦赵两国的战局，现在楚军还没到上场的时间。

楚军行至安阳（今山东曹县东），宋义命令军队就地驻扎，不再前进。四十多天过去了，宋义一点没有要动身的迹象。

担任次将军的项羽十分不理解，他跑去质问宋义：“赵国就要被秦国打败了，我们应该抓紧时间渡河。楚军从外面攻，赵军从里面攻，大家里应外合，一定能够打败秦军！”

宋义摆摆手，傲慢地说：“你的方法只能解决问题的皮毛，却解决不了根本。现在秦攻赵，即使秦国获胜也必然两败俱伤，到那个时候才是我们乘虚而入的好时机；如果秦军无法取胜，我们就掉头西进，一鼓作气灭了秦国。就让秦赵两国先斗一斗，我们静观其变。上战场玩命，我不如你，可是说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你不如我！”

项羽理论不过宋义，气得扭头走了。宋义看着项羽不服气的背影，有些担心。他知道这个有着火爆脾气的年轻人，经常会干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他觉得项羽不会善罢甘休，有着先见之明的宋义立即在军中下达了一道命令，让项羽代表的主战派断了念想：

“有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使者，皆斩之！”

就在楚军驻扎在安阳的期间，宋义并没闲着。他在谋划一盘大棋，如今反秦联盟的拼图上还缺最后一块，那正是齐国。于是，宋义派使者出访齐国，向齐王田巿和当权派田荣主动示好。齐楚双方在无盐（今山东泰安市东平县）设下酒宴进行和谈。

宋义亲自赴宴，会谈在友好的氛围下举行。觥筹交错间，齐楚双方的代表们不时举杯敬酒，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珍馐佳肴，令人垂涎欲滴。鲜花和烛台点缀着整个宴会场景，更增添了祥和的氛围，简直让人忘了正在发生的战争。会谈很成功，齐楚双方取得了积极的成果：

首先，楚国承认了田荣派系代表着齐国唯一的合法政府，与此同时，齐国也不再追究叛逃的田假；

其次，齐国将派出军队配合楚军共同行动，北上救赵，抗击秦军；

最后，为了证明楚国的诚意，宋义将儿子宋襄送到齐国做质子，名义上是出任齐国的丞相。

可以说宋义的战略布局卓有成效，就连反秦同盟中最反复无常的田荣，也被他彻底搞定。正当他志得意满回到安阳的楚军大营时，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项羽，这个军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爆发了。本来项羽就对宋义心存不满，当他得知宋义要与齐国媾和的消息，愤怒的情绪如同火山一般爆发了。要知道，他的叔父项梁就是因田荣而死，项羽誓与田荣不共戴天。然而大仇还没来得及报，宋义居然与田荣私下讲和了。项羽内外交困，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于是，项羽找到了楚军中的三把手，他与末将军范增一起密谋。范增是项氏家族的智囊核心。自从项梁死后，熊心就一直在故意削弱项家势力。而范增作为智囊核心的地位，也被宋义所取代。

范增告诉项羽：“现在项氏家族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无论在内政还是外交上，都处于全面被动的局面。等熊心和宋义站稳了脚跟，一定会收拾我们这帮追随过项梁的老臣。”

范增沉吟片刻，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所幸的是，熊心执政时间很短，军中还没有完成改制，大大小小的军头还都是我们从江东带过来的亲信。想当年你和武信君在会稽郡守府大显神威，才打开了日后大好的局面，我看现在你又到了该决断的时刻了。”

项羽表情突然狰狞了一下，他心领神会，悄然退出营帐。

黄淮地区已经进入了深秋，一层秋雨一层凉，寒气逐渐渗透到每个人的骨髓里。楚军已经连续在安阳滞留了数十日，由于后勤给养不足，营地里的食物也异常简陋，只有一些稀粥和粗粮，不够营养，让士兵们饥肠辘辘。他们缺衣少粮，苦不堪言。这种痛苦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它不仅是身体上的折磨，更是心理上的压力和煎熬。就在宋义离开安阳期间，一条流言在楚军中传播开来。

“宋义为了节省军粮，计划将每个士兵的口粮配额减半。”

此流言一出，楚军的基层军官和士兵忿忿不平，抱怨之声不绝于耳。尽管楚军高层多次召开会议澄清目前并没有减少口粮的打算，但是士兵们宁肯信其有，也不信其无。而宋义在军中的形象因此遭到了打击，宋义和克扣军饷这件事情已经在士兵的脑海中已经建立起了关联。

看到军心动荡，项氏家族的军官们开始积极准备起来。这天，宋义带着与齐国谈判成果，兴高采烈地返回大营，他对这几日楚军中发生的变化一无所知。

这时，项羽召集亲信发表动员演说：“诸位同袍，我们此次北伐勠力同心，是为了打败秦军解救赵国，然而宋义却贪生怕死，在这个鬼地方龟缩不前。现在其他诸侯都在讥笑我们楚军胆小如鼠，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现在天气渐渐冷了，我们的粮草也不够了，士兵们每天的口粮都在减半，大家吃不饱，穿不暖。可是作为主帅的宋义，他在干嘛呢？他正在和齐国人吃肉喝酒，寻欢作乐。他正在把他儿子托关系送到齐国做宰相。他有一点点想过我们受冻挨饿，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吗？他配做我们的主帅吗？如果我们再不抓紧渡河，解决粮草的问题，不用秦军来消灭我们，我们自己就被饿死了！”

项羽的话就像把一团烈火丢进了干柴堆，军营里愤怒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了。

看到时机已成熟，项羽振臂一呼，高声说道：“诸位都曾追随武信君出生入死，都知道齐国的田荣是个恩将仇报的小人，他是导致武信君战死的罪魁祸首。而如今宋义却要与仇人交好，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让宋义这等奸佞小人继续把持朝政，我们死后还有何脸面去见先人？”

“随我来，杀宋义！”看到项羽挑头，项氏族人纷纷哗变。

只见项羽带领几十名亲信，怒气冲冲地闯入主帅大帐。此时，宋义刚刚回来，还沉浸在对齐楚联盟的憧憬之中，突然看见项羽和众将领兴师问罪。卫兵见状刚要阻拦，便被项羽一剑砍翻。

宋义知道项羽对自己不爽，但是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敢铤而走险。还没等回过神来，他被项羽一剑砍掉了脑袋。一股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项羽站在一旁，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他面带冷笑，目光阴冷，仿佛一下子把时间拉回到了若干年前的会稽郡守府。同样是血气方刚的项羽，他一剑杀死了郡守殷通，只不过如今在身边支持他的人，从项梁换成了范增。

项羽拎着宋义血淋淋的头颅，站在高台上向全军训话：“宋义与齐国合谋叛楚，怀王密令我诛杀他。”

看见项羽凶残的模样，将领们全都战战兢兢，没有一个敢抗拒的。熊心当初没有立即改组军队的恶果显现了出来，以江东子弟和项家势力为主的各级军官纷纷表态支持项羽，所有人匍匐在地，异口同声地说道：“复兴楚国的是项家，现在将军又为楚王诛杀叛贼，我等皆愿服从将军调遣。”

楚军的二把手项羽和三把手范增，联手做掉了一把手宋义。

随后，军队里推举项羽替代宋义的位置，做上将军。为了斩草除根，项羽立刻派人追杀宋义的儿子宋襄，此时宋襄已经在去齐国赴任的路上。项羽没有放过这个无辜的孩子，刺客们一直追到齐国境内，将宋襄杀死。

范增提醒项羽说：“趁着熊心还没有得到消息，你抓紧时间派一个信得过的人，率领一路兵马返回彭城，控制局面，防止楚王宣布你犯上作乱，那样的话就对我们非常不利。你要用武力逼迫熊心承认你的地位，如果他同意，就保留他的楚王称号，让他继续活着做傀儡；如果他不同意，就杀了他。”

“派谁去合适？”项羽问。

“桓楚。”

这个桓楚就是当年会稽郡守殷通曾经想要项梁邀请过来一同造反的悍匪，他隐匿在大泽中打游击，与项羽交情甚好。项梁起兵后，他也加入了楚军，成为项羽最亲密的战友。桓楚以项羽特使的身份，马不停蹄返回彭城，美其名曰向楚怀王汇报战况。他抵达彭城后，第一时间占领了王宫，将楚怀王熊心和一朝大臣全部控制。

熊心接到宋义被杀的消息，大惊失色，他之前做的所有努力和布局全都付诸东流。熊心站在大殿里阴暗的一角暗暗地抽搐着，四周都是桓楚的卫兵。虽然熊心愤懑至极，他却只能将情绪隐藏在角落里。如今刀架在了脖子上，项家人再次掌控了兵权。如果不服软的话，自己肯定性命难保，楚国也将陷入分裂。历尽人间沧桑的熊心只能选择忍耐，再次蛰伏，以待时机。

纵有万般无奈，也要回到现实中。熊心整理一下衣冠，抑制住了愤怒的情绪，他面无表情地向文武百官宣布：

“既然这样，就任命项羽做上将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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