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 第二章 儿童散学归来早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转眼两个孩子已经四年级了。虽然知路的妈妈夏雯文忙于照顾双方父母，但儿子这几年细微的变化她还是看在眼里的，那个一直很沉闷的儿子，活泼了一些。她知道，这和同一个小区的方觉有关。那个小孩她也见过，有点肉肉的小脸粉雕玉琢，比同龄的小男孩更高一些，性格却又是那样的讨喜，撒起娇来比女孩子还让人难以抵抗，这么小就有这样的心智和情商，那得多招女孩子喜欢。其实她并不知道，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方觉确实是一个人缘很好的小孩。一则因为良好的家风，王禹夫妇家教甚严，教出来的孩子自然是差不了的；二来是因为受家里人耳濡目染的缘故，为人处世自有智慧，与同学相处起来，也是很会察言观色，好像无师自通那般的妥帖自然，这就是世人所说的“情商”吧？反而是自己的儿子，小大人一样，永远都是古井无波的，有着不符同龄人的成熟。可她并不知道，自己与丈夫貌合神离的状态对儿子的影响那么深。夏雯文回过神，对知路说，“中午做了点好吃的，正好今天是周末，你带着方觉一起去给你舅舅送一趟，别忘了拿两份菜。”知路点点头，看向门口已经分好堆儿的几份蔬菜，这是夏雯文从老家回来拿的，真真是绿色蔬菜，老家大棚里种的，新鲜着呢。舅舅家住的离他们不远，走路大概也才半个小时，何况两个孩子骑自行车，到的那就更快了。

他从单元门口出来，就看到正准备进楼道的方觉，“欸你干嘛去，我正去找你呢。”“你手里拿的什么呀”“噢是我妈给我舅做的点好吃的，让咱俩等会儿送去。还有点老家拿过来的菜，喏，这一份是给你的。”知路递给方觉，他接过来看了一眼，看到有青椒。要知道，青椒可是他讨厌的蔬菜之一。有点挑食的方觉不爱吃的可多了，这也时常让他妈妈感觉到头疼。“真好，谢谢你咯，我先把它们放我姥姥家，你等我一下噢。”方柯因为工作调动的关系，在已经去到了C市，只有周六日回家。王禹又上班又照顾儿子，有时会照顾不过来，因此方觉到了四年级下半学期，多半时间是在姥姥家。“好的，我在小区门口等你，我先去骑个车。”“行，等会儿我也去。”

深秋的午后，风吹过来的时候有些凉，但对于怕热的方觉来说，这样的风刚刚好。不然这来势汹汹的“秋老虎”，可要让方觉的眉头一直皱着了。“你能不能骑的快点儿啊，磨磨唧唧的。”方觉踩着脚踏车，催促道。“知道了，知道了，别吵。”知路不紧不慢地骑着车，享受这一路上的轻风。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川流不息的人群和络绎不绝的车辆就像平静无波的生活，来来往往，习以为常，让人觉得有些无趣。可在知路的眼里，只要脱离琐碎的生活细节，这都是有趣的风景。“你在干嘛呀，我都甩你好大一截了。你这骑车技术可真差，慢得像蜗牛一样。”知路抬头一看，方觉已经在红绿灯口等着了，他一只脚踩地，一只脚还在脚蹬上。面色如常，语气却有些急，甚至有些玩味。“你能双手脱把骑吗？你能在自行车上系好鞋带吗？你能一分钟下100米的大坡吗？”知路笑着说（其实是有点挑衅）。“哟没看出来还这么厉害呢，看在你和本王水平差不多的份上，就不说你了。”方觉这才不再抱怨，转头傲娇地说。小学生奇怪的胜负欲，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新华路，离知路的舅舅家不太远了。“走吧，小方。”“啊？算了吧我就不进去了，我在这里等你。”其实方觉是不太习惯看到家长，虽然他应对自如，但私心里还是避免碰面。“噢噢好的，那你等我一下噢，我去一趟就出来。”话音刚落，哪里还能看到知路的身影。过了几分钟，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方觉了，四周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这家伙躲在树荫下。要说知路有多耐热，其实也不是，只不过他非要在这种时候嘲笑一句“真矫情，大老爷们儿还怕热，这才多大一会儿，这就等不行了吗？”方觉才不肯落了下风，说“那你在这儿再晒一会儿，我先骑车走了。”“着什么急，还早，咱去玩会儿吧。”一听这个，方觉立马精神了，问道：“去哪呀？”知路神神秘秘地说，“前两天我发小带我去了一家网吧，价格也很便宜呢。而且穿越火线、红警什么的都有，游戏全着呢。”他的发小是知路的后桌，平时两个人总是一起探讨游戏。方觉一听来了兴趣，说走吧。七拐八拐的，知路带着方觉来到了一条小巷，那招牌上赫然写着“长夜网吧”四个字。二人一进去，就发现在吧台那边的老板娘。女人抬头一看，是两个小孩子。按照法律要求，未成年是不允许进入网吧的。可是为了赚钱，黑网吧其实遍地开花，只需要一个成年人的身份证号。女人问，几位啊。知路回答说，开两个机。狭小逼仄的房间里，混杂着汗臭味、泡面味和一些不知名的臭味。其实对于爱干净的两人来说，这样的环境是很难忍受的。不过，这么低的收费，让知路勉强忍了下来，而对于方觉来说，他要感谢一下他的鼻炎。游戏页面在跳动，照应在两个孩子的脸上。时间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快乐的时候走的总是那么快。等到他们出来的时候，天色渐晚，晚霞辉映。他们一起回到了小区，各自道别后回到了家。刚进门，方觉发现今天爸爸回来了，因为今天是端午节，方觉真的好开心，又有香甜软糯的粽子，又有家人的陪伴，他一蹦三尺高，积极地帮着家里拿筷子和碗。

知路敲敲家门，没有人应。难道母亲不在家？他从家里地毯下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了家门。看到母亲正对着一桌子菜发呆。夏雯文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她全心全意的爱这个家，全心全意的操持家务、体贴双方父母，怎么在知易玖的眼里，就都是错的？她更不明白，他下班后给自己一个温柔的眼神、一句贴心的话，真的有那么难吗？明明刚开始不是这样的，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了能让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一刻，从一开始的温声沟通逐渐成为后来的歇斯底里。话不投机、争吵不休到相顾无言。几年的陪伴终究抵不过时间磋磨，抵不过柴米油盐，抵不过二人观念差别，抵不过乱花渐欲迷人眼。红尘嚣嚣，是谁发出了那样一声叹息：由爱生痴，由爱生恨，由爱生怨，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夏雯文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没注意推门而入的知路。知路看到只有厨房的灯开着，母亲坐在餐桌边，好像在想着什么。他没有打扰母亲，只是陪母亲坐在餐桌边，沉默地端起米饭，一粒一粒往嘴里扒着。小脑袋低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父母的事情不关孩子的事，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他们没有错，所有人都这么说。可当知路每天回家，感受到家里的气氛总是那样沉默、严肃，甚至可以说窒息。小时候，他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让父母不高兴。直到有一次，他拿了双百分回家，开心地告诉父亲的时候，才看到父亲眼里对他多了几分赞赏、关心，母亲眼里是止不住的骄傲和自豪。那天，父母对他说了好多话，在不经意地对视间，夫妻二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仔细捕捉还有温馨。知路真的好高兴啊，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成绩进步能让父母都眉开眼笑，他下定决心，下次也要努力学习，让父母之间一直都好好的。那时他才刚上三年级，单纯地以为自己的存在能让父母搁置不愉快，能让父母的关系缓和。可他不知道的是，裂痕一旦存在，就是没办法修补的，即使两个人都在努力的粉饰太平，可依然从他们的神情眼神里看出端倪。终于，在四年级下半学期普通的一天，当他回到家的时候，看到正在收拾行李的父亲和脸色不太好，隐约看脸上还有泪痕的母亲。他不知道今天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样非常不好，甚至可以说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父亲在打开家门之前，转身同他说，“知路已经长大了，要陪着妈妈噢。”“那你呢？”知路不安地询问。“我啊，你想我的时候就拿妈妈的手机给爸爸打电话，我去学校接你。”说完这句话，知易玖蹲下身子，摸了摸知路的头发，朝他笑了笑，就站起来，拿着行李箱走了。像知易玖这样的男子，任他对谁一笑，都让人觉得难以抗拒。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任是无情也动人”。而那个高大挺拔的父亲，在之后，时常闯进知路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