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流离 第三十九章 来信

一转眼，陆晓曼入住天涯海阁已经半月有余。

虽然时间并不长，但陆晓曼发现，这是除了上海老宅之外，唯一能让她感觉到如家般舒心的归属感的地方。

至于王家，在她心中，一点家的味道都没有，也许是她的心从未落到那个‘家’中吧。

已经过去了，她自然也不在意。

傍晚的时候，孟晓冬踏着夕阳归来。

顾城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桌美食。

第一次见到这幅场景的时候，陆晓曼都惊呆了。正常的家庭，不应该是女主内男主外吗？可是在天涯海阁却是一切都不同于凡俗。

顾城有多优秀，这些日子以来，她多少有些了解了。

不论是文学素养还是谈吐世故，即便是老陆家赖以生存的金融经济，他也有最独特的见解，让见惯了商场各种风格的陆晓曼惊为天人。

第一次见到这么优秀的男人，能为了自己的女人下厨。

孟晓冬巧笑嫣兮，如同乳燕投林钻入男人的怀中。

而见到这一幕的陆晓曼莞尔一笑。

一旁的月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陆晓曼是什么个性，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月儿最是清楚不过了。

大小姐出身的她从小霸道惯了，她的东西，可从来不会跟人分享，但眼前这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当时陆晓曼在杭州第一次见到顾城的时候就被他一身风华所吸引。只是那时候的她已经结婚了，虽然跟王庚并无感情，但出生大家族的她明白婚姻不仅仅是感情便能囊括的了的。

也因此她从未想过越雷池半步，不仅仅是她自小的教育养成的，还有她陆晓曼的骄傲。

但是那段破裂的婚姻，让陆晓曼对于未来充满了迷茫。

这一点，即便是被陆宁接回上海之后的那段时间依然无法消除。

后来出上海，游走北方各地的她依然走不出来。

直到在北平与顾城和孟晓冬的重逢，她发现，自己心动了。

至于世俗的那些东西，在她的心意之下，都不算什么了。

这也是她能接受孟晓冬的怂恿，接受二女侍一夫，甚至是更多。

因为孟晓冬说过，除了她们俩之外，顾城还有一个远洋在外的女人，那位盛名在外的一代才女。

从这，月儿感受到了一种怪异感，如果她知道后世有人总结过这种感觉，就知道，那叫双标。

举个例子，同样的风流不羁，她的前夫王庚在外也有其他女人，但是不论是外貌还是内涵，跟她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上。

而在顾城身上，她见到了孟晓冬，也知晓了那位从未谋面但盛名传天下的一代才女。

她突然发现，在自己心间竟然没有一丝的嫉妒和不甘，只有一种生活就该如此有趣的感受。

优秀的男人，就应该匹配优秀的女人，如果顾城找的是一些歪瓜裂枣，陆晓曼反而觉得自己不值当。

但如今看来，不论是孟晓冬还是林徽茵，都给了她不小的压力，那是一种势均力敌的感觉。

自然陆晓曼自忖不弱于人，论才艺、论外貌，她并不比那位才女差。

不过虽然她对自己有自信，但最近明显的花更多精力在诗歌和绘画上也从侧面说明了林徽茵带给她的压力可不小。

有趣的是，藏书楼中搜集了不少国内外书画精品，甚至不乏孤本，这也让陆晓曼见猎心起。

而且陆晓曼发现顾城另一面，那就是绘画。

在藏书楼中，陆晓曼无意间发现一副未完成的人像素描。她一眼就看出画中人是谁，那灵动中充满诗意的双眸栩栩如生。

都说画皮难画骨，画骨难画心。

可是从这幅画中，陆晓曼仿佛能够跨越到大洋彼岸，与那位才女对视。

这技法，如火纯青，近乎于道。

这其中的感觉似曾相似，似乎曾经在哪幅作品中感受到过相似的味道。

只是这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月儿的眼神在三人身上移动着，总觉得这氛围和谐的充满怪异感。

她从未在听说过这种家庭氛围，但却令她心安。

已经民国了，但在大家族中，也还从未有过丫鬟能够上桌与主人家一起用餐的事情。

这样的经历，在月儿短暂的一生中也属于头一遭。

“好了，你这丫头，今天又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吗？可以跟我们分享下吗？”

顾城拍了拍女孩，笑着说道：“先吃饭吧，边吃边聊。”

“哦，等一下！”

孟晓冬从顾城怀里跳了下来，伸手取出一封信递给顾城：“喏，我刚从门口取来的，林姐姐的信！”

顾城眼神一亮，伸手接过这封牛皮纸信封。

一旁的陆晓曼抬眼看去，顾城轻轻的撕开封口，只见一行行娟秀的汉字裹着一股相思意缠绕而来。

我想你了，我是没有很刻意的去想你，我只是在很多很多的小瞬间想起你，比如一部电影，一首歌一句歌词，一条马路和无数个闭上眼的瞬间。

果然，诗人用思念写诗，歌手用情感作词谱曲，我们大家都一样，相思便是世间情。

看着眼前岁月静好的一幕，月儿的脑海中蹦出一句：这该死的爱情。

但说不羡慕是假的，这双向奔赴的爱情，从古至今便是难寻一桩。

孟晓冬扒了两口饭，“青辞哥哥，林姐姐真的要去那么久吗？”

顾城看了眼孟晓冬：“怎么？想你林姐姐了？”

“嗯，对呀，我还想林姐姐继续教我读书呢？”

一旁的陆晓曼看着孟晓冬娇俏的模样，“晓冬，那陆姐姐教你读书可以吗？”

“真的吗？”

陆晓曼眼神一亮，猛的一扑，极为灵活的出现在陆晓曼面前，唬得月儿手一抖，一块肌肉掉进汤碗，面无表情的瞥了眼一惊一乍的孟晓冬，任由汤汁从眼角和唇边滑落。

陆晓曼好笑的拍了拍孟晓冬的脑袋，“当然了，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哈哈，那真是太好了！”

顾城敲了敲筷子：“好好吃饭！”

“哦，知道啦！”

说完，孟晓冬收敛神态，端正姿势，下一瞬，一股名媛淑女的气质油然而生。

见无人搭理，月儿默默的伸手擦了擦，继续低头扒饭。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顾城莞尔：果然不愧是百变魔女，唔，晚上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解锁新的姿势？

有的时候啊，只要愿意去尝试，就会发现人生处处有惊喜。

饭后，陆晓曼应约教授孟晓冬读书。

“小冬，你先告诉姐姐，为什么想要读书？”

“嘿嘿，我啊，就是觉得多读书就能明白很多道理，这样能离你们更近一点了。”

陆晓曼莞尔，原来是这样。

窗外的顾城笑眯眯的说道：“其实啊，大道理看多了也未必能更好。”

“啊，青辞哥哥，为什么这么说呢？”

看着孟晓冬这一波歪头杀，顾城心中一动，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女孩的脑袋。

“那些大道理就像鸡汤一样，喝多了，就容易变成毒鸡汤了！”

“鸡汤？”

陆晓曼侧目，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比喻。

“是呀，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相对的，甚至是矛盾的，道理同样如此。儒家经常说我们要以德报怨，但又告诉我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种矛盾感，不仅仅在儒家，佛家的理念中更多。”

“你们不信？你看啊，佛家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是这里面有个前提是你要先拿起屠刀，这种成佛更像是一种走捷径。也就是说佛家理念并非导人向善，反而是劝人为恶。”

除了林徽茵，孟晓冬和陆晓曼还是第一次听到顾城这番惊世骇俗的理论。

无独有偶，这目瞪口呆的样子像极了当初林徽茵第一次听到顾城对论语的讲解时那个样子。